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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出现问题,说一句“因为那家伙是旧S的人啊”,听到的人也会心领神会地附和“那就难怪了”“旧S那帮家伙真没用”。
当然,并非所有的银行职员都被陈旧的派别意识束缚,只是有这种想法的人占少数。但是,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无论旧S还是旧T,越是对出身银行的招牌充满自豪感,越容易陷入这种情绪之中。
回想起来,这次伊势岛饭店事件也是如此,沟通不足导致的情报疏漏最终造成了授信判断上的失误,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东京中央银行京桥支行与伊势岛饭店相隔不远,沿马路步行几分钟就能看到支行的招牌。
“哎呀,时枝怎么也来了。明明已经不是负责人了还专程跑一趟,真是辛苦你了。”
会客室里,支行长贝濑郁夫夸张的语气里透着一股轻蔑,好像在提醒众人时枝犯的错误有多么不可饶恕。
贝濑的视线终于转移到营业二部的两个人——半泽和小野寺身上。
“我想您应该有所耳闻,这次的事情非常棘手。”半泽直视着对方的双眼说道。
“我听说伊势岛似乎是本次金融厅审查的重点,你是负责此事的营业二部次长?”贝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半泽,“真是对不住了呢,原本伊势岛饭店是我们支行的客户,不过话说回来,也不是我们求着总行变更管理权的。”贝濑立刻挖苦道。
“权限变更之后的管理是没有问题的,之前的管理就不一定了。”
“管理?你还真有闲工夫。话说回来,你现在做的事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啊?”贝濑的话里带着刺。
就在此时,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像是刚刚接待完客户的客户经理走了进来。贝濑顺势从座位上起身,说道:“我还要开个小会,管理的事你直接问这位客户经理吧。”
“你们人来得挺全啊。”
代替贝濑走进会客室的是客户经理古里则夫。古里是个身材瘦削、头发斑白的男人,锐利的眼睛下长着尖细的鼻子,这副尊容总是让人联想起猛禽类。职位虽然是课长代理,却比半泽年长许多,年纪在五十岁左右。
“百忙之中打扰了。”半泽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说,“想必您也听说过伊势岛饭店的事,营业二部将接替法人部跟进相关事宜。因此,如果您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请务必告诉我们。”
“可疑之处是什么意思?”古里一开始就没有配合的打算,他抬杠道,“交接的事你去找时枝调查员吧,我很早以前就不管伊势岛饭店了。对吧,时枝调查员?”
“如果仅仅是事务性质的交接的话。”
面对时枝的不满,古里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除了事务性质的交接,还有其他性质的交接吗?”
“或许吧。”半泽表现出息事宁人的态度,“总之,许多地方还需要借助古里经理的智慧,麻烦您多担待。”
“智慧?管理权已经不在我们手上了,你们适可而止,别再给我找麻烦了。还是说,你们想把没能发现投资失败的责任推到我们身上?”
“怎么会呢,只是有几个地方值得注意罢了。”半泽看着古里,“听说,您告诉过伊势岛饭店,提供资金支援的条件是业绩扭亏为盈,那么,您最早是从什么时候听说,伊势岛饭店有扭亏为盈的可能性呢?”
“好像是第一季度财务报告出来之后吧。”
伊势岛饭店的年终决算在九月份,因此应该是去年十二月份的事。
“那又怎么了?”古里翻了个白眼,“因为交接时,我说了一句‘如果业绩扭亏为盈请给予他们资金援助’,所以你们就发现不了巨额亏损了吗?”
“伊势岛饭店有刻意隐瞒亏损的嫌疑。”半泽说道,“白水银行之所以能发现投资失败,会不会是因为有情报源?”
“你什么意思?”古里瞪大了双眼,“因为没有收到消息,所以客户经理就不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真不敢相信这话会从旧S的人嘴里说出来,亏你们旧S还是公认的授信判断能力强呢。”
“只是有点在意罢了。”半泽轻巧地搪塞了过去,“金融厅审查快要开始了,事件本身又疑点重重,我们势必要重新调查,以后或许还有麻烦您的地方,请您多多关照。”
面对鞠躬的半泽,古里抱紧了双臂,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7
拜访完伊势岛饭店的第二天早上,半泽被营业二部部长内藤宽紧急叫到了办公室。
“让伊势岛饭店归还贷款的事——”内藤的脸上写着不快,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半泽,“先缓一缓吧。”
“这是大和田常务的请求吗?”
“你也知道,银行奉行的原则是行内和谐,所以不好专门为了我们部门的事过于强硬,免得被人说三道四。”
半泽彻底沉默了。行内和谐,这是中野渡董事长提出的重要原则。
“如果董事会是这么决定的,那就再看看情况吧。”半泽回答,“但是,从结论上来说,这样做是不对的,无论伊势岛饭店借了谁的面子,这样的处理都是不合情理的。亏我之前还认为大和田常务会严厉责备他们呢。”
“大和田常务原本是京桥支行行长,和羽根专务的关系不一般。”内藤一边叹气一边说,“据说羽根专务死乞白赖地恳求了大和田常务,所以常务才帮他疏通了关系。”
半泽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叹,大和田的判断是错误的。
“部长,您怎么看?”
“别问我,半泽。”内藤说。
“因为害怕行内出现不和谐的声音而做出违心的判断,真是家了不起的银行啊。这种银行还想通过金融厅审查?”
“所以才赶紧交给你了嘛。”
半泽叹了口气。
“贷款回收的事先放一放吧,到了非回收不可的时候再回收就是了。在那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做。那就是彻底调查伊势岛饭店,同时找出破局的方法。我十分清楚这项工作的艰难性,但是你一定可以做到,不,应该说只有你可以做到。总之,拜托了,半泽。”
内藤说完,像是表明这件事的讨论到此为止一般挑了挑眉,然后开始阅读办公桌上的文件。
8
“不能去旅行是怎么回事?”小花气得脸色发白,质问半泽,“理由是什么?”
“金融厅审查,听说下个月月初就开始了。”
“开什么玩笑,真是的!”
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暴行一般,小花忍无可忍地怒吼。性急的小花早早就预约了暑期的国外旅行,正好和金融厅审查撞期。
“我老早就付钱了,取消的话是要付违约金的。这笔钱,银行会帮忙付吗?”
“当然不可能了。”
白痴吗?半泽一边这么想一边搪塞道。
“这也太乱来了吧。话说回来,为什么偏偏要在暑假检查呢?金融厅的官老爷就不懂得体谅体谅老百姓吗?”
“应该不懂吧。”
半泽哑然失笑,此时的小花正用世上最恐怖的表情瞪着他。半泽理解妻子对旅行的期待,可这并不是半泽的错,说到底都是为了工作。明明最需要放松的是半泽本人,妻子虽说是专职主妇,可每天不是打网球就是和朋友吃午饭,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她来发脾气。可一旦半泽这么说,小花就会回敬道:“你可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在工作哦。”按照她的逻辑,半泽再辛苦再操劳,都是他自己的责任。但反过来,要是半泽因此怠慢了家庭,就是不可饶恕、罪大恶极。
虽然承认“越是游手好闲的家伙越是满脑子想着吃喝玩乐”,但面对一本正经说着“让银行付违约金”的小花,半泽还是忍不住怀疑,她难道是认真的吗?
“这是不可能的。”
“审查什么时候结束?”
“这次,大概要花一个月的时间吧。”
因为还有伊势岛饭店这个大麻烦,半泽忍住了后半句。金融厅审查的日程敲定之后,渡真利打电话通知了半泽。
“一个月!开什么玩笑!那时候暑假都结束了。”
小花发出了绝望的惨叫,以至于半泽以为她会因此休克。
“我说了,这也不是我的错。”
半泽说完后,小花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一脸认真地问道:“哎,老公。旅行那五天,你找个人代班怎么样?”
究竟该怎样和这种脑回路不正常的人解释呢?半泽不明白,学校也没有传授过类似的知识。如果大学里开设一门课程,不教经济也不教法律,专门教人说服和自己思维迥异的对象,半泽甚至想再念一回大学。
“这是不可能的,小花。”半泽回答道。
“太过分了吧!”
妻子的无理取闹让半泽深切地体会到了无力的感觉,他叹出了一天当中最沉重的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