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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讶地问出这一句的,是名叫友永的融资课年轻员工。他也是中西的前辈,入行三年。友永不愧出身于大学篮球部,即使坐着也比旁人高出一个头。
“我找融资部的熟人打听了一下,浅野支行长在总行到处宣扬这次事件是半泽课长的责任。审查委员会虽然也叫了浅野支行长,但真正针对的却是半泽课长。”
“怎么可以这样?”中西不由得提高音量,“课长没做错任何事,只是出席了支行长推给他的祭典委员会而已。”
“浅野的逻辑是,半泽课长无视祭典委员会的不满,没有向支行汇报才是事件的主因。”
“这不是推卸责任吗?”中西骂道,“明明是他自己把不想去的聚会推给了课长。半泽课长知道这事吗?”
“课长的消息向来灵通,大概听说了吧。”
南田虽然这么说但并不清楚详情。半泽说要再次向氏子总代表本居竹清表达歉意,在傍晚时分离开了支行,拜访结束后,他应该直接回家去了。
“说到底,浅野支行长从未参加过一次本该由他亲自出席的聚会。肆无忌惮地劝别人卖掉公司,引起客户不满的,也是支行长。这些才是事情的主因,课长应该这么强调。只要死咬住这一点不就行了吗?”另一名年轻行员本多说出口的是真正具备建设性的意见。本多入行五年,去年从东京都内的支行调到大阪。
“即使强调了,也不一定有效果。”南田持悲观态度,“不管理由是什么,出席祭典委员会的确实是课长。既然如此,他就应该察觉到事情的征兆,并向上级汇报。这是总行的看法。”
“课长汇报了呀。”中西抗议道,“不当一回事的是支行长。如果审查委员会认定半泽课长有错,那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呢?”
南田停住了将烤鸡肉串递到嘴边的手,低下头。当他再次抬起头,眼中浮现的却是属于上班族的悲哀。
“如果变成那样,课长大概会马上收到调令吧,会被降职。”
“降职……”中西呆呆地重复着,视线落在餐桌上,“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浅野支行长真是个可怕的人啊。”
南田叹了一口气,叹息声中饱含对前途未知的担忧。
“你怎么又来了啊,也是不容易。”
半泽还来不及敲门,门就自动开了。眼前出现的是本居竹清和智则二人。
本居智则与竹清的长女成婚,是本居家的入赘女婿,从前就职于某大型商社的钢铁部。他没有辜负竹清的赏识,自从他出任社长后,立卖堀制铁的生意便越加兴隆,业绩也呈逐年上升的趋势。
“无论多少次也要来。这次,真的非常抱歉!”
看到站起身深深鞠躬的半泽,竹清劝道:“好了,坐下吧。”
“我从社长那儿听说,这次,你好像要在你们总行遭罪了。”
这大概指的是审查委员会。令人惊讶的是,竹清居然知道这件事。
“您怎么会……”
“中午时南田先生来赔罪,顺便说了这事。”回答的是智则,“他说半泽先生并没有做错什么,求我们帮忙说情。”
“南田他……”
虽然对半泽只字未提,但南田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为他担忧。
“话说回来,银行这地方还真可怕。听说你要吃苦头了。”
“对不起,都怪南田说了多余的话。”
“减少你们那儿的业务真是个正确的决定。东京中央银行,原来是这种是非不分的银行啊。”
虽然被竹清如此批判,半泽却无言反驳。
“只让下属一个劲儿地来道歉,你们的支行长究竟在做什么?”竹清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他肯定是把客户丢在一边,自己偷偷摸摸回总行疏通关系去了吧。”
在这个老人面前,一切浑水摸鱼的做法都行不通。独自创立立卖堀制铁、将公司经营成大型企业的竹清具备识人的才能。谁在兢兢业业地上门拜访,谁在面对烂摊子时抽身而去,他都看得一清二楚。正因为他多年来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物,才具备如此慧眼。
“还有,你在面对那个审查委员会的时候,打算怎么说?”
“我还没想好。”半泽答道,“也不知道他们要问什么,顺其自然吧。”
“如果最后是你被调走,那该怎么办?”竹清问道。
半泽在回答之前,停顿了好长时间。
“船到桥头自然直,害怕人事调动的话,还怎么当上班族啊。如果我被调走,只能证明银行就是这种水平的组织。”
“原来如此。”
竹清微微示意,智则马上将一枚信封推到茶几上。
“这是——”
“你先拿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半泽伸手拿起信封。
“银行也得看人。”竹清严肃地说道,“同一家银行,换一个支行长和客户经理就完全是不同的印象。对我们这些借钱的人来说,身体力行地为我们解决难题的客户经理是无论如何也要保护的对象。审查委员会的结果出来后,你能告诉我吗?”
面谈只花了十来分钟,半泽与竹清的交谈就这样结束了。
6
“审查委员会的成员定下来了,半泽。”
渡真利的电话是在下一周的星期四下午,直接打到半泽工位上的。
“首先是人事部的小木曾,此人是浅野调到大阪西支行前的部下。还有兼任关西业务推进部部长和泉,以及我们部门的野本部长代理。小声说一句,这位老兄原先在大阪营本待过,是业务统括部部长宝田的小喽啰。”
“这是故意的吗?”半泽咂了咂舌。
渡真利接下来的话更加致命:“审查委员会会长,就是那个宝田。你节哀顺变吧。”
“这是浅野保卫战吗?”
“不,是半泽围剿战。在总行,人人都认为这次事故是你的责任。话说回来,在大厦楼顶建神社、办祭典这种事,就算跟东京的人说了,他们也搞不清楚重要性。”
“或许吧。”半泽漫不经心地应道。
他在办公桌前翻开一本旧杂志杂志,那是从堂岛政子家拿来的遗物。目前还没找到线索。
“现在是你优哉游哉的时候吗?如果是这帮人,不管你怎么辩解,结果都是你一个人背黑锅。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他们问什么我就如实回答什么,仅此而已。”
“这真不像你会说的话。”渡真利冷淡地说道,“大家都那么看好你,你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跌倒?”
“那样的话,你就尽可能双手合十为我祈祷吧。”
电话那头的渡真利似乎还想说什么,半泽说了句“我有点忙”就把听筒放下了。
背后的支行长席空空如也,为了明天的审查委员会,浅野提前去了东京。
“没问题吗?课长。如果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我可以帮忙。”南田似乎听到了半泽与渡真利的对话,出声问道。
中西也担忧地站起身。
“不用,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不要在意,该做什么做什么。”
副支行长席上,同样被审查委员会传唤的江岛神情紧张,嘴里念念有词,但听不清究竟在说什么。他好像在用自己提前准备的假定问答集做审查前的预演,今天无论跟他说什么,他都心不在焉。
顺其自然吧。
但这并不等于半泽允许自己失败。
大体相信人性本善,但也会将落在自己身上的火星掸落得一干二净——这便是半泽直树的处事原则。
7
那天,半泽乘坐了早上六点的新干线,在上午十点前走进位于丸之内的东京中央银行总行。审查委员会即将开始。
在那间小等待室里,浅野沉默不语,他的额头青筋凸起,显得有点神经质。另一边,江岛正拼命背诵手里的假定问答集。
终于到了十点,业务统括部的调查员露面,首先将浅野叫去了隔壁的会议室。不到三十分钟,浅野心情舒畅地回来了。
“支行长,您辛苦了。怎么样?”
“正义是站在我这边的。”
浅野脱掉外套,随意坐下了。他接过负责接待的调查员端来的纸杯咖啡,满足地喝了一口。
没过多久江岛也被叫进去了,他离开时脸上的表情不同寻常,仿佛紧张的街头混混。
“居然会变成这样。半泽君,对你而言可能太残酷了。”在只剩两人的等待室里,浅野这样说道,“不过,这也是你自作自受,你就认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