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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我们或许翻开了现代美术史不为人知的一页。把佐伯阳彦被埋没的功绩公之于众,也是件意义非凡的事。”
“不好意思,我得说句扫兴的话。佐伯阳彦已经原谅了仁科让的模仿或者说剽窃行为,甘愿为了仁科让默默无名地死去。他的家人不是也决定不公布真相了吗?”
渡真利的指摘也不无道理。
如果阳彦的哥哥佐伯恒彦想公布真相,恐怕佐伯阳彦早就声名远播了。他之所以没那么做,完全是为了尊重佐伯阳彦的遗愿。
“确实,这么做违背了佐伯阳彦的遗愿。事实上我也犹豫过,最终让我下定决心的,是仁科让的遗书,他写给田沼社长的那封。”
这是一封写满近十张信纸的、长长的遗书。
6
(前略。)
无论过去多久,那段记忆对我来说都像昨天一样鲜明。
在那间阴暗寂寥的屋顶阁楼,我的希望和梦想终于破灭。手头的资金所剩无几,画好的作品被全盘否定,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贩卖美术馆名画的仿作。那时,我引以为傲的才华——如果还能称之为才华的话——已全部耗尽,只剩孤独在摧毁我的神经。
我为什么会画那幅《哈勒昆与皮埃罗》?现在,我已无法回忆出准确的过程。
那时不知为何,我脑中浮现的,就是佐伯阳彦创作的那幅风格鲜明的画,那幅与我的画风迥然不同的画。
画那幅画时,作为画家的我已经死了。我自己也明白,这绝不是单纯的模仿,而是赤裸裸的抄袭。
《哈勒昆与皮埃罗》大获成功时,阳彦原谅并祝福了我。他在信里写道:“请代替我,把我的那份也画下去。”阳彦把他的画家人生托付给了我。对我而言,这意味着,我要顶着仁科让这个名字,作为佐伯阳彦活下去。
那之后的我,是何等卑鄙无耻。
为了钱,为了自己的成功,我不停地画着《哈勒昆与皮埃罗》,就好像那是我自己的作品一样。
或许,我一直想成为聪明却狡猾的哈勒昆,成为一个欺上瞒下、八面玲珑的“人气明星”。
但是,我始终做不到。
哪怕完美地骗过全世界,我也无法欺骗自己。
我只是个愚蠢的小丑。
一个狡猾、肮脏、无法微笑的小丑。无论旁人怎么说,我自己最清楚。
第一次画《哈勒昆与皮埃罗》时的负罪感,至今记忆犹新。
我本以为总有一天它会消失,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流逝,它越来越沉重,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口。
现在,它疯狂玩弄着我,将我彻底击垮。我快要压制不住它了。
我已无法挽救自己的心。
只能站在远处,无能为力地注视着那个站在悬崖边的自己。
应该接受世人赞誉的不是我,而是名为佐伯阳彦的画家。
他拥有的,才是足以名动天下的才华。
最近,我时常想起和阳彦在堂岛商店设计室工作的场景。
那时我们还年轻,谈论着彼此的画家梦。但最终,我们谁也没能在真正意义上实现梦想。
这,大概也是人生吧。
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二人的故事能为世人所知。
倘若世人能记住,在痛苦中匍匐挣扎的我们为了活下去拼命努力的模样,我将无比欣慰。
这是无法成为哈勒昆的男人,最后的心愿。
“说实话,我觉得仁科让是一个正直纯粹的人。”详细讲解完遗书的内容后,半泽感慨道,“知道美术馆的修建被提上议事日程,田沼的藏品将作为镇馆之宝展出后,长久以来的负罪感终于把他压垮了。某种意义上,他是被宝田杀死的。”
“他为了说出真相,才给田沼社长写了遗书。”
渡真利不再说话,而是用忧伤的眼神看着摆满酒瓶的餐馆墙壁。
“我想满足仁科让的愿望。”
“你打算揭露真相吗?要怎么做?”渡真利问道。
“竹清会长想把‘仁科让与佐伯阳彦’做成常设展,作为新美术馆的招牌展览推出。顺便告诉你,这个项目由仙波工艺社负责。下个月发行的《美好时代》大概会以特辑的形式公开两人的关系。”
“原来如此。”渡真利说。
他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话说回来,佐伯酒造怎么样了?不是说他们也为资金短缺苦恼吗?”
“大阪营本在帮他们和大型酒厂签订资本契约。”
渡真利放心地点了点头。
“经过这次的事,浅野支行长也安分了不少吧。”
“那家伙,还是死性不改。”半泽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把自己的过错推给下属,下属的功劳据为己有。完全把江岛当小弟一样呼来喝去。”
“他可真是银行职员的表率。”
听了渡真利的嘲讽,半泽无奈地点了点头。他的思绪再次飘远,缅怀起昔日那两名梦想成为画家的青年。
<a id="ft1" href="#fn1">[1]</a>一种栗子烧酒。
<a id="ft2" href="#fn2">[2]</a>仁科让的姓名缩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