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井户润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这不是一模一样吗?”
半泽听到了窃窃私语声。
“最开始,我以为佐伯先生是因恶作剧在仁科先生的涂鸦下签了自己的名字,但当我看到佐伯先生的画时,我发现自己弄错了。那幅涂鸦,确实是佐伯先生的作品。风格鲜明的《哈勒昆与皮埃罗》是佐伯阳彦这位无名画家的原创。仁科让不过是在模仿别人的作品,甚至可以说,是在剽窃。”
屏幕上的画面变成一沓陈旧的信封。那是阳彦的哥哥——恒彦出示的仁科让与弟弟的书信。
“我找到的真相,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动摇现代美术界。从这些书信的内容来看,仁科让承认自己抄袭了佐伯的作品,并为此道歉。但值得注意的是,时日无多的佐伯阳彦接受了仁科让的道歉,并由衷地为仿作的成功感到高兴。不久后,佐伯阳彦去世。亲属们之所以没有公布真相也是这个原因。然而,对于热衷收藏仁科让作品的田沼社长来说,这却是一个麻烦的真相。田沼社长通过仁科的遗书得知了真相,倘若真相公开,仁科让的口碑极有可能暴跌。田沼社长为仁科的画作投入了五百亿日元的巨额资金,并计划修建美术馆。此时的田沼社长原本打算放弃计划,有一个人,却表示了反对。”
会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半泽的话吸引。
“那个人跟田沼社长做了某项约定,他保证自己会将真相彻底掩盖,请求田沼社长按计划修建田沼美术馆。仁科让自杀后,那个人曾数次前往佐伯阳彦的老家求购阳彦的遗作。最近,他又知道了书信的存在,便拜托佐伯阳彦的亲属将书信也卖给他。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因为那些信里提到了佐伯阳彦留下的另一幅《哈勒昆与皮埃罗》,就是仙波工艺社里的涂鸦。”
没有人知道,半泽的话究竟指向何处。
“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大阪西支行最重要的客户之一立卖堀制铁的本居会长找到我商量一件事。本居会长唯一的爱好就是收藏美术品,为了展示自己多年的藏品,他打算修建美术馆。于是我接下来采取的行动,就是直接去见田沼社长,告诉他我的调查结果。刚才提到的美术馆建设经过也是那时田沼社长告诉我的。当时,杰凯尔的业绩顺风顺水,被银行的客户经理这么一怂恿,田沼社长就答应了修建美术馆的事。但客户经理却食言了,他没能将真相掩盖下去,根据最近发现的书信,田沼社长知道了仙波工艺社里存在涂鸦。如果涂鸦被人发现进而调查到佐伯阳彦身上,那么一直在投资仁科让作品的自己将会蒙受巨大损失——基于这种想法,田沼社长开始私下出售美术馆,他想在真相暴露前将仁科让的作品全部脱手。但找到真相的我,却让他的计划落空了。我和立卖堀制铁的本居会长商量后,向田沼社长提供了一个解决方案。那就是由本居会长出面,买下尚在修建中的田沼美术馆。这个金额,也包含了田沼社长持有的全部仁科让作品。田沼社长也说,他可以趁此机会从现代美术作品的投资中彻底脱身。被买下的美术馆,也将在本居会长的斡旋下如期开业,作为关西地区新的艺术中心发光发热。买卖合同尚在草拟阶段,之后我们会仔细做好企业调查,确保交易顺利进行。”
半泽的发言一结束,会场立刻响起了感叹声。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赞许的掌声,渐渐扩散到整个会场。
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出现了。
五木行长站了起来,也跟着鼓起了掌。半泽站在讲台上,看着满面笑容的渡真利一边鼓掌一边冲自己点头。
整个会场陷入了轻微兴奋的状态中。
“那、那个——大家安静一下。”江村慌张的叫声也差点被淹没,“半泽课长,非常感谢。那么接下来——”
“我还没说完呢。”
“还没,说完吗?”江村惊讶地问道。
他向宝田投去问询的目光,但不一会儿,他的表情就僵在了脸上。整个会场充满了对半泽毫不吝惜的赞赏之情。而此时宝田脸色苍白,在愤怒与屈辱的打击下不住地颤抖。
本该在这场全行会议中将半泽的无能暴露无遗,而现在,却让宝田成了那个被击垮的人。
半泽的话,衬托出那些仅凭表面现象就强行推进项目的人有多么浅薄,那些为功利目标盲目奔走的人又有多么愚蠢。
“那么现在,大家已经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真相的了。最后,我还要揭露另一个真相。”
余热未消的会场再次响起半泽的声音,掌声和私语声停止了。“我拜访佐伯阳彦的老家时,听说有人在求购阳彦的画和书信。阳彦的哥哥恒彦原本以为我是受那人的指派过来的。恒彦说,因为那人和我出自同一家银行,所以才引起了误会。这是那人的名片。”
在一片喧哗声中,宝田直勾勾地盯着屏幕,连眼睛也忘了眨。
“宝田部长,这是你的名片。”站在台上的半泽说道。
“那又怎么了?”宝田从容地站起身,“我只是做了田沼社长交代我办的事。身为客户经理,这不是很正常吗?”
“请你看看名片上的头衔:东京中央银行大阪营业部次长,宝田信介。名片下方有恒彦先生用铅笔写的日期,那是三年前的日期,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会场的氛围令人窒息,几乎所有人都顺着半泽的视线将目光对准了宝田。此时的宝田笔直地站着,满面通红,怒气冲冲地瞪着台上的半泽。
“那个时候,银行还没有批准田沼美术馆的融资。也就是说,宝田部长,你明知田沼社长的藏品有大幅贬值的风险,却瞒着银行促成了那笔融资。”
现场紧张的气氛让所有人都敛声屏气。半泽的话还在继续。
“田沼社长说,他觉得很难为情,到头来还是被一个满嘴为了客户、实际只顾自身利益的银行职员骗了。”
“这是真的吗?宝田。”
听到五木严厉的质问,宝田紧咬嘴唇低下了头。
“宝田部长——”台上的半泽继续对宝田说道,“你刚才说,这里不是谈论理想的地方,而是谈论现实的地方。这就是你的现实。空谈理想或许并不能带来实绩,但是缺乏理想的工作,也创造不了什么美好现实。这是我经历过这件事后,最直接的感想。感谢各位。”
在众人震惊的当口,半泽欠了欠身,迈着和之前一样的轻快步伐走下讲台,平静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5
“人若犯我,我必加倍奉还是吗?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渡真利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佩服还是惊讶。
“总之,你没事就好。”他重新举起了装着生啤的玻璃杯。
“谢谢。”半泽应道,若无其事地喝着酒。
这是两人常去的酒馆。全行会议已过去一周。真相公布之后,所有事情都在快速发展,就好像被堵塞的流水一下子去除了阻碍,开始奔腾流淌一般。
“总行一直在议论你的事,有人说你是出于在企划部结下的怨恨,狠狠报复了宝田一场。也有人说是业务统括部的鲁莽让他们自取灭亡。其中最多的,还是对大阪西支行态度与能力的赞扬之声。”
“那是当然。”
半泽喝了一口酒,问道:“宝田怎么样了?”
“行里成立了审查委员会,正在调查当时的事实。大阪营本的和泉和伴野也被列为调查对象,据说还要调查他们打点融资部的事。宝田本人一直主张一切都是田沼社长的吩咐,实际上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向人事部汇报了从田沼社长那听来的事实。宝田明知道真相却不向银行汇报,单凭这一点,他已经失职了。”
“我还有几个地方不明白,你能告诉我吗?”渡真利一本正经地问道,“负责杰凯尔业务的是大阪营业本部,你是怎么瞒着那帮家伙和田沼社长对上话的?”
“这是商业机密。”半泽半开玩笑地说道。
听完他和仙波社长假借采访名义拜访田沼的事后,渡真利难掩惊讶之情。
“某种意义上,这是在赌博。”半泽也承认,“那时,田沼社长大可以拂袖而去。但他没有那么做,而是听完了我们的话。这事如果被大阪营本知道,和泉和宝田一定会站出来多管闲事,所以我和田沼社长商量后,决定在极度保密的状态下进行美术馆交易。”
“如此一来,立卖堀制铁的本居会长也可以提前完成修建美术馆的计划,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而且就价格来说,这可是捡漏啊。我倒是希望你们多夸夸这点。”
半泽少见地自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