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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全身都是亚麻籽油的味道。”我父亲迷惑地说。

他不相信单单只是打扫一个画家的画室能让亚麻籽油的气味在我的衣服、皮肤、头发上残留不去。他想得没错,或许他猜我现在是不是跟亚麻籽油一起睡在房间里,事实也差得不远。我每天坐在那里好几个小时,为画摆姿势,吸进了油的气味。他虽然心里猜想,但却说不出来。失明夺走了他的自信,他不再相信自己内心的想法。

一年前,我也许会设法帮他,旁敲侧击他的心思,鼓励他说出心里的想法。然而现在,我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挣扎,像一只甲虫跌落地面,翻不过身来。

我母亲也在猜,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在猜测什么。有时候我无法正视她,然而当我不小心和她四目相对的时候,她的表情则混杂着压抑的怒气、好奇以及受伤。她很想知道她的女儿到底怎么了。

我渐渐习惯了亚麻籽油的气味,我甚至还在床边摆了一小瓶。早晨换衣服的时候,我会对着窗户把它举起来,欣赏它那像柠檬汁里掉进一滴银黄的颜色。

现在我穿着那个颜色,我想这么说,因为他用那个颜色画我。

为了转移父亲的心思,不要再去想那个气味,我描述主人手边进行的另一幅画给他听。

“一位年轻女士坐在大键琴边弹奏,她穿着一件黄黑交错的紧身上衣——跟面包师女儿在画里穿的那件一样——一件白色的绸缎长裙,头上系着白色的丝带。站在大键琴侧的是另一位女士,她拿着乐谱在唱歌。她穿着一件绿色、周围镶皮毛的居家外套和一条蓝色长裙。这两位女士中间,坐着一位男士,他背对着我们……”

“凡·路易文,”父亲插嘴。

“对,就是凡·路易文。我们只能看到他的背、他的头发,还有一只手握着一支笛子的上半部分。”

“他不会吹笛子。”父亲急着补充。

“完全不会,那就是为什么他会背对着我们——这样大家才看不出他连笛子都不会拿。”

父亲笑了,他又恢复了好心情。每次听到有钱人不会弹奏乐器,他总是很开心。

要帮助他恢复好心情不见得每次都这么容易。星期天和我父母相处变得非常不自在,我开始喜欢小彼特来家里吃饭。他一定也注意到了母亲看着我的忧心目光、父亲吹毛求疵的批评,还有不该存在于父母与儿女之间的尴尬和沉默。他从来没有说他们什么,从来不会皱眉或干瞪眼或说不出话来。相反,他温和地调侃我父亲,赞美我母亲,并对我报以微笑。

彼特没有问我为什么全身都是亚麻籽油的气味,他似乎不担心我可能瞒着他什么。他决定信任我。

他是个好男人。

可是我没办法——我总会去注意他的指甲缝里有没有血迹。

他应该把双手泡在盐水里,我想,有一天我会叫他这么做的。

他是个好男人,然而他渐渐失去了耐心。他嘴里没说,但星期天在瑞耶佛运河前的巷子里,我可以感觉到他手里的急躁。他会故意更用力地揉捏我的大腿,双臂深深捆住我,让我紧贴着他的下体,感觉那在一层层衣服之下的膨胀。天气实在太冷了,我们没有接触彼此的皮肤——感觉到的只是肥厚而粗糙的羊毛,以及我们四肢的隐约轮廓。

我并不是每次都排斥彼特的抚摸。如果我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的天空,发现一朵云里除了白色还有别的颜色,或是想到研磨白铅或黄铅丹的过程,我会感到乳房和下腹微微刺痛,然后我会靠向他。当我有所回应时,他总是很高兴,然而他却没注意到我始终避免望向他的脸和手掌。

因为亚麻籽油而使我父母极为困惑不悦的那个星期天,彼特后来带我到巷子里。在那里,他开始隔着衣服挤捏我的乳房,搓弄我的乳头,然后他突然停了下来,狡猾地看了我一眼,接着把手滑过我的肩膀,攀上脖子,在我来得及阻止他之前,他的手已经伸进了我的头巾,缠住我的头发。

我伸出双手拉住帽子。

“不!”

彼特向我微笑,他的眼睛镀着一层亮彩,仿佛朝太阳看了太久似的。他从我的帽子里勾出一缕松开的头发,缠绕在指间把玩。“再过不久,葛里叶,我就会全部看到。你无法再对我神秘下去。”他的一只手滑到我下腹深陷进去的地方,然后用力压向我,“下个月你就十八岁了,到时候我会跟你父亲谈。”

我退后一步——觉得自己好像身处一间黑暗而窒闷的房间,无法呼吸。“我还太年轻,不该谈这个。”

彼特耸耸肩。“也不是每个人都等到年纪够大,况且你们家里需要我。”这是他第一次提及我父母的贫穷与他们对他的依赖——他们的依赖,换句话说,就是我的依赖。因为这样,所以他们心满意足地收下他送的肉,让我在星期天与他躲藏在暗巷里。

我露出不悦的表情。我不喜欢他提醒我,是他掌控着我们家的未来。

彼特察觉他不应该说出这些话。为了表示歉意,他把我的发丝塞回头巾里,轻抚我的脸颊。

“葛里叶,我会让你幸福,”他说,“我会的。”

他离开后,我在寒风里沿着运河走。河面上结的冰已经被敲碎,方便船只通过,然而水面上又凝成了一层薄冰。当我们还小的时候,我和法兰还有阿格妮丝喜欢朝冰上丟石头,直到每一片银亮的薄片都沉入水里。那似乎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 ※ ※

一个月前,他叫我上楼到画室去。

“我会在阁楼。”那天下午我向房里的人宣布。

坦妮基头也没抬,继续她的缝补。“你走之前,加一点木柴到火炉里。”她下令。

女孩们正在玛提格与玛莉亚·辛的监督下学着织花边。莉莎白的指头灵巧有耐性,能编织出漂亮的成品;爱莉蒂年纪太小了,做不来这种精细的手工;而可妮莉亚则是太没耐心了。她一边打着毛线,一边不时去逗弄躺在火炉旁她脚下的猫,垂下线头让它用爪子扑着玩。到时候——她大概也这么希望,猫一定会抓到她织好的成品,然后把它扯烂。

添了柴火后,我起身从约翰身边绕开。他正坐在冰冷的厨房地板上玩陀螺,我刚走开,他就把陀螺用力一拋,没想到力量太大,陀螺不偏不倚地弹进火炉里。约翰大哭起来,可妮莉亚尖声大笑,玛提格则连忙拿一把钳子试着把玩具从火堆里捞出来。

“小声点儿,你们会吵醒卡萨琳娜和法兰西斯的。”玛莉亚·辛警告孩子们,然而他们没听进去。

我悄悄溜出去,逃离这些嘈杂的声音让我舒了一口气,我才不在乎画室里有多么冷。

画室的门紧闭着。我抿了抿嘴唇,顺了顺眉毛,伸出指头沿着脸颊滑到下巴,仿佛在测试一颗苹果是否够圆熟饱满,最后才走上前去。我在厚重的木门前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敲了敲。房里没有回应,不过我知道他一定在里头——他正在等我。

那是新年的第一天。在那之前,他已经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只是在我的画中涂上背景颜色,没有其他的——没有红色的线条标示出形状,没有错误的颜色,没有不同的色层,没有突出的亮点。画布上只是一整片黄白色,空无一物。每天早晨我打扫的时候,看到的都一样。

我敲得更大声一点。

门打开的时候,他皱着眉,眼睛没有看我。“别敲门,葛里叶,轻声地进来就好了。”说完,他转身走回画架,空白的画布躺在那里,等待着颜色。

我轻轻关上身后的门,掩去楼下小孩的吵闹声,跨步走到房间中央。如今这个时刻终于来临,我却出奇的镇静。

“先生,您要我来。”

“对,站到那里去。”他指了指他平常画其他女人的角落。作为音乐会画中布景的桌子还在原处,不过乐器已经移开了。

他拿一封信给我。“读这封信。”他说。

我展开信纸,低下头去,很担心他会发现我只是假装在读纸上陌生的字迹。

纸上什么都没有写。

我抬起头想告诉他这件事,但停了下来,与他相处时,通常最好什么都别说。我再度低下头去看信。

“换这个看看。”他提议,递给我一本书。装订的书包在磨得很旧的书皮里,书背上有好几个地方破损了。我随便翻开一页阅读,里面没半个字是我认得的。

他叫我坐着看书,然后站着拿着书看着他;他把书拿走,又给我一只上面是白锡盖子的白色水瓶,然后要我假装朝玻璃杯里倒酒;他叫我站起来,看出窗外。不管怎么做,他好像就是不满意,仿佛听别人讲了一个故事,可是后来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结局。

“是衣服的问题。”他喃喃自语。

我了解。他想要我做的是一位小姐做的事,可是我身上穿的是女佣的衣服。我想到那件黄色的罩袍和黄黑交错的紧身上衣,猜疑他会要我穿哪一件。然而这个念头并不让我感到兴奋,相反,我觉得很不安,要瞒着卡萨琳娜穿她的衣服已经是不大可能的事,要我拿着书和信、给自己倒酒、做一些我从来没做过的事更让我觉得别扭。就算我再渴望亲身感受罩袍柔软的皮毛绕在脖子上的感觉,它仍然不是我平常会穿的衣服。

“先生,”最后,我开口道,“或许您应该让我做些其他的事情,一些女佣做的事情。”

“女佣做哪些事?”他温和地问,双手抱胸扬起眉毛。

我得停顿一会才回答得出口——我的下颚颤抖,我想起和彼特在巷子里的情景,吞了一口口水。“缝衣服,”我回答,“拖地扫地、提水、洗床单、切面包、擦窗户。”

“你想要我画你拿着拖把吗?”

“这实在不该由我来说,先生,这不是我的画。”

他皱眉。

“对,不是你的。”他听起来好像在跟自己说。

“我不要您画我拿着拖把。”我没料到自己真的会这么说。

“对,没错,葛里叶,你说得对,我不能画手里拿着一支拖把的你。”

“但是我也不能穿您太太的衣服。”

有好一阵子他没有回答。

“对,我想也不行,”他说,“然而我不会把你画成一个女佣的。”

“那么,先生,您想要把我画成什么呢?”

“我要画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葛里叶,单单只是你。”

他搬了张椅子到画架旁边,面向中间的窗户,然后我坐下来。我知道那是我的位置。他打算找回一个月前他决定画我的时候,想要我摆的姿势。

“看着窗外。”他说。

我看向外面灰色的冬日景色,回想当我替面包师的女儿摆姿势时的情景,试着什么都不要看,让思绪一片空白。这很难,因为我脑中想着他,因为我就坐在他的面前。

新教教堂的钟敲了两声。

“现在,慢慢朝我转过头来。不对,不是肩膀,身体朝向窗户不要动,只转你的头。慢慢地,慢慢地,停。再一点,就是这样——停。现在坐着不要动。”

我坐着不动。

刚开始,我无法直视他的眼睛,当我遇上他的眼睛时,就仿佛身旁的炉火忽然爆扬起火光。我垂下眼,盯着他坚毅的下巴和薄薄的嘴唇。

“葛里叶,你没有看我。”

我逼迫自己望进他的眼睛,再一次,我觉得自己燃烧了起来,不过我忍受着——他要我这么做。

很快,我就比较适应看他的眼睛了。他望着我的样子仿佛并没有在看我,而是在看另外一个人,或是另一件东西——好像他看着一幅画。

他在看落在我脸上的光线,我想,不是我的脸。两者不一样。

似乎我并不在那里。发现这一点后,我才能稍微放松,如同他看不见我一样,我也看不到他。我的心思开始四处飘荡——飘到我们中午吃的炖兔肉、莉莎白给我的领巾花边、小彼特昨天告诉我的一个故事,之后我就什么都没想了。这段时间里,他站起来两次,调整一扇百叶窗的角度,好几次走到橱柜,去选择不同的画笔与颜料。我望着他的动作,仿佛自己正站在街上,从窗外看进来。

教堂的钟敲了三声。我眨眨眼,没有感觉时间过了这么久。仿佛我被下了一个咒语,定住了。

我望着他——他的眼睛现在对着我了。他看着我。我们互相凝视的剎那,一阵热流在我体内扩散。虽然如此,我还是直视着他,直到他移开视线,清了清喉咙。

“今天就这样,葛里叶,楼上有一些象牙要麻烦你磨。”

我点点头,轻声溜出房间。我的心脏跳得很快。他在画我了。

“把你的头巾往后拉,露出脸来。”有一天,他说道。

“露出脸来,先生?”我呆呆地重复,可是马上就后悔了。他不喜欢我多话,只要我照他的话去做就好。如果我真的说话,也该说些有价值的话。

他没有回答。我把覆盖住左脸颊的头巾边缘往后拉,它浆得硬挺的尖角戳着我的脖子。

“再后一点,”他说,“我想看到你脸颊的线条。”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把它再往后拉了一点儿。他的视线移下我的脸颊。

“让我看到你的耳朵。”

我不想,但我别无选择。

我伸手到头巾下面,把几根发丝塞到耳后,等确定完全没有松脱的头发,我才把头巾往后拉,露出下半截耳朵。

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叹了口气,尽管他并没有出声。我感觉自己的喉咙里传出一点声响,急忙把它压下去,不让它逃出来。

“你的头巾,”他说,“脱下头巾。”

“不行,先生。”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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