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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叫我做这件事,先生。”我放开头巾,让它掉下来再度遮盖住我的耳朵与脸颊。我望着地板,灰白交错的瓷砖从我面前延伸,又直又干净。

“你不愿意露出你的头?”

“对。”

“但是你不想被画成一个戴头巾拿拖把的女佣,也不愿意当一位身穿绸缎和皮毛、盘起头发的小姐。”

我没有回答,我不能让他看见我的头发。我不是那种会当众展示头发的女孩儿。

他在椅子上换了一个姿势,然后起身,我听见他走进储藏室。当他回来的时候,手臂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布,他走过来把它们丟在我腿上。

“好吧,葛里叶,看你能怎么利用这些布。从里面找一块把你的头包起来,这么一来,你就不是女佣也不是小姐了。”我分辨不出他是生气还是觉得好笑。他走出房间,关上门。

我在这堆布里翻拣,其中有三顶帽子,对我来说全都太华丽,而且也太小了,无法完全覆盖我的头。里面还有卡萨琳娜做裙子和外套剪剩的一些碎布,有黄色的和棕色的、蓝色的和灰色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环顾四周,想从画室里寻找答案,然后我的视线落在《老鸨》那幅画上——年轻女人没戴帽子,头发用丝带束在后面,不过旁边的老妇人头上则包着一块布,交叉地缠在一起。也许那就是他想要的,我心想,也许一个不是小姐不是女佣也不是娼妓的女人就是用这样的方式装扮自己的头发。

我选了一块棕色的布,然后拿到储藏室里,那里有面镜子。我摘下头巾,对照着画中老女人头巾的缠法,尽我所能把布缠在头上。我看起来很奇怪。

我实在应该就让他画拿着一支拖把的我,我想。自尊让我变得虛荣。

等他回来后看到我的头巾,他放声大笑。我不常听见他笑——通常是跟孩子们或是凡·李维欧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笑。我皱起眉头,我不喜欢被人嘲笑。

“先生,我只是照您的要求做而已。”我咕哝着说。

他停住笑声。“没错,葛里叶,对不起。而你的脸,现在我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了,你的脸……”他停下来,没有把句子说完。我常常在想,他究竟会说些什么。

他转过头看我留在椅子上的一堆布。“那里还有别的颜色,”他问,“你为什么选棕色的?”

我不想再提到小姐与女佣的关系,我不想提醒他蓝色和黄色是小姐的颜色。

“我平常都穿棕色。”我只是这么回答。

他似乎猜出我心里在想什么。

“几年前,我画坦妮基的时候,她也穿蓝色和黄色的衣服。”他反驳。

“我不是坦妮基,先生。”

“没错,你当然不是。”他拉出一条长而窄的蓝布,“不过,我想要你试试看这个。”

我研究了一会。“这块布不够包住我的头。”

“那么,再加上这一块。”他选了一块黄色的布,布的边缘有同样的蓝色,然后把它递给我。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两块布回到储藏室,对着镜子又试了一遍。我拿黄色的布在头上绕呀绕,包住整个头顶,再用蓝布围着额头绑紧。我把多出来的布头塞进一侧的折缝中,稍微调整一下,拉平绕在前额的蓝布,然后跨步回到画室里。

他正在看一本书,没有注意到我悄悄溜回了椅子那里。我摆好之前坐着的姿势,然后转头从我的左肩望出去,他正好抬起头来,就在这时,黄布的尾端松了开来,落在我的肩膀上。

“噢,”我倒吸了一口气,生怕头上的布会掉下来,露出我的头发。不过还好——只有黄布的尾端散开来,垂在一旁。我的头发还藏得好好的。

“好,”然后他说,“就这样,葛里叶。就这样。”

※ ※ ※

他不让我看画。他把画放在另一个画架上,侧对着房门,然后告诉我不要去看。我向他保证自己不会看,但有几个晚上,当我躺在床上时,会很想裹着毛毯偷溜下楼去看一眼。他绝对不会知道。

但他会猜到。我不认为这样一天一天地与他对坐相望,他会猜不出我已经看过了画。我无法隐瞒他什么事,我并不想。

同时我也有点抗拒,不想去发现自己在他眼中到底是什么样子。最好让它永远是个谜。

他吩咐我混合的颜料没有透露出任何线索,可以让人猜测他在做什么。黑色、赭红、铅白、银铅黄、群青、深湖红——它们全是我以前处理过的颜色,同样可以用于演奏会那幅画。

同时进行两幅画对他来说很不寻常。他不喜欢把两幅画换来换去,不过这样一来,比较容易瞒住别人来画我。有几个人知道,凡·路易文知道——我相信主人是因为他的要求才画这幅画的,主人必定是和他达成了协议——他单独画我,而不是画我与凡·路易文在一起。凡·路易文将拥有我的画像。

我不喜欢想到这一点。同样,我相信主人也是如此。

玛莉亚·辛知道有这样一幅画。这样的安排很可能就是她和凡·路易文商量的结果,而且,她依然可以自由进出画室,看那幅不准许我看的画。有时她会斜着眼打量我,脸上藏不住古怪的表情。

我怀疑可妮莉亚也知道这幅画。有一天,我在通往画室的楼梯上逮到了她,她不该出现在那里,于是我问她为什么到这里来,然而她不回答。我放她走了,没有带她去找玛莉亚·辛或卡萨琳娜。我不敢在他画我的这段期间惊动起是非来。

凡·李维欧知道这幅画。有一天他带了他的暗箱来,他们把它架设好,然后透过它来观察我。当他看到我坐在位置上时并没有很惊讶——我主人必定事先告诉过他了。虽然他的确朝我奇怪的头巾看了一眼,但并没有说什么。

他们轮流朝暗箱里看。尽管我已经学会了坐在那里,不动、不想、在他的凝视下毫不动摇,但是此刻面对着一个黑色的箱子,反而困难得多。没有眼睛、没有脸、没有身体转向我,只有一个箱子和一件黑色长袍覆盖住拱起的背,这让我很不自在。我不能够确定他们是如何看我的。

然而我不能否认,被两位男士这么全神贯注地注视,的确让人虛荣,就算我看不见他们的脸。

主人离开房间,去找一块软布来擦亮镜头。凡·李维欧等他的脚步声走下楼梯后,轻轻开口。

“好女孩,你要注意你自己。”

“什么意思,先生?”

“你必须明白,他画你,是为了让凡·路易文满意。凡·路易文对你的企图使得你主人想要保护你。”

我点点头,暗地里很高兴听到自己的猜测没错。

“不要陷入他们的争斗中,你会受伤的。”

我仍然维持着作画时的姿势,然而我的肩膀不由自主地震了震,仿佛我正抖下一件披肩。

“我想,他绝不会伤害我的,先生。”

“好女孩,告诉我,你对男人了解多少?”

我涨红了脸,不觉转开头去。我想到了和小彼特在暗巷里所做的事情。

“是这样的,竞争会燃起男人的占有欲,他之所以对你感兴趣,一部分是因为凡·路易文对你有意思。”

我没有回答。

“他是个很特别的人,”凡·李维欧继续说,“他的眼睛抵得过满屋子的黄金,然而有时他会依照自己的想象而不是真实情况来看待这个世界。他不明白别人如果从他的观点来看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脑中想的只有他自己以及他的作品,不是你,因此你一定要小心……”他收住了话语,主人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

“小心什么,先生?”我悄声问。

“小心保持你自己。”

我扬起下巴望着他。

“保持我女佣的身份吗,先生?”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画中的女人——他引诱她们进入他的世界。你会迷失在那里。”

主人走进房间。“葛里叶,你动了。”他说。

“抱歉,先生。”我再一次摆回我的姿势。

他开始画我的时候,卡萨琳娜正怀着六个月的身孕,她已经变得很胖,行动迟缓,走路必须靠着墙、抓着椅背,然后长叹一声,重重地陷在椅子里。我很讶异,尽管她之前已经有过好几次经验,怀孕这件事在她身上看起来仍旧如此艰难,虽然她没有大声抱怨,不过一旦她变胖,她做出的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像是加诸她身上的惩罚。当她怀法兰西斯的时候,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那时我才刚来屋里,眼前只能看到堆积如山的脏衣服在每天早晨等着我。

随着体型渐大,卡萨琳娜变得越来越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在玛提格的帮忙下,她仍然看顾孩子;她仍然管理家务,并向我和坦妮基下命令;她仍然和玛莉亚·辛一同上街采买。然而有一部分的她不在现实生活中,而是与肚里的婴儿在一起。她刻薄的态度现在很少出现,而且淡化了许多。她整个人慢了下来,虽然她还是笨手笨脚的,但现在较少打破东西了。

我很担心她会发现我的画像,还好现在爬楼梯到画室对她来说变得既困难又危险,所以她不大可能会猛然推开画室的门,然后发现我坐在椅子上,他坐在画架前。因为正值冬天,她宁愿与孩子们、坦妮基和玛莉亚·辛一起坐在火炉边,或裹着层层毛毯打瞌睡。

真正危险的是,她可能会从凡·路易文那里发现真相。所有知道有这幅画存在的人当中,他最不善于保守秘密。他隔三差五会来家里为音乐会的画摆姿势。当他来的时候,玛莉亚·辛不再叫我上街采买或是躲着不出来,因为那太不实际了,而且也没有那么多东西要买。而且她一定是想,给他这么一幅画他应该就满意了,不会再来骚扰我。

他没有。有时候当我在洗衣房里洗衣服或熨衣服,或是和坦妮基在厨房里时,他会来找我。如果旁边有别人——当玛提格和我在一起,或是坦妮基,甚至是爱莉蒂在的时候——还不是那么可怕,他只会用油滑的腔调喊我一声:“哈啰,小妞。”然后放过我。然而,要是我独自一人,比如我常常在后院里趁着短暂而微弱的冬日阳光晾衣服,他就会跨进这小小的密闭空间,从我刚刚挂上的床单后面,或是隔着我主人的衬衫,伸手摸我。我尽可能地保持一个女佣对一位先生的礼貌态度推开他。虽然如此,他还是有办法越来越熟悉我胸部的形状,以及我衣服下面大腿的触感。他对我说的那些东西,我努力忘记,他嘴里吐出来的字眼我这辈子不敢重复给任何一个人听。

在画室里摆完姿势后,他总会花几分钟去看卡萨琳娜,让他女儿和妹妹在旁边耐心地等他闲扯调情。虽然玛莉亚·辛已经嘱咐过他,别对卡萨琳娜提起那幅画的事,但他显然不是一个甘心安静保守秘密的人。他很得意自己将要拥有我的画像,时而会向卡萨琳娜暗示这件事。

有一天,当我在走廊拖地的时候,不经意地听见他对她说:“如果你先生可以画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你会想要他画谁?”

“噢,我不去想这样的事情,”她笑着回答,“他高兴画谁就画谁。”

“这我就不知道了。”凡·路易文极为刻意地让这句话听起来好像话中有话,就连卡萨琳娜也听出了暗示。

“什么意思?”她追着问。

“没有,没什么。不过你应该叫他为你画一幅画,他应该不会拒绝。他可以画其中一个小孩——或许,玛提格吧。或是美丽的您自己。”

卡萨琳娜沉默不语。凡·路易文很快改变话题,想必是察觉自己刚刚说的话让她心情不好。

又有一次,当她问他喜不喜欢当模特儿摆姿势时,他回答:“如果有个漂亮小妞跟我坐在一起的话,我会更加高兴。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很快就会有一个了,所以现在只好将就一下吧。”

如果在几个月前,卡萨琳娜一定会继续追问下去,但这一次她没有多问。也许是因为她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一幅画,所以也不觉得他的话听起来可疑。然而我吓坏了,跑去向玛莉亚·辛重复他的话。

“你一直在门后偷听吗,女孩?”这个老太婆问。

“我……”我不能否认。

玛莉亚·辛冷笑。

“也该是我逮到你干些女佣把戏的时候了,下一次你可能就要偷银汤匙了。”

我打了一个寒颤。她的话听起来非常无情,尤其在可妮莉亚和梳子这样的事件过后。然而我别无余地——我欠玛莉亚·辛一大笔人情。她有权利说这样刺人的话。

“不过你说得没错,凡·路易文的嘴比一个妓女的荷包还松。”她继续道,“我会再跟他说。”

然而,跟他说一点儿用也没有,反而好像刺激他找更多机会去试探卡萨琳娜。到后来,玛莉亚·辛不得不在他来访的时候,一起在房里陪她女儿,想办法封住他的嘴。

如果卡萨琳娜发现了我的画像,我不知道她会作何反应。而且有一天——若不是在屋子里,那么就是在凡·路易文家——当她用餐到一半,不经意地抬起头来,她将会看到我从墙上盯着她望。

我的画像并不是每天都在进行,他同时还要画演奏会,无论凡·路易文有没有来。当他们没来的时候,他就画他们周遭的物品,或是叫我代替其中一个女人的位置——坐在大键琴前的女孩、站在旁边拿着乐谱唱歌的女人。我没有穿她们的衣服,他只是想要有个人在那里。有时候凡·路易文没有来,而是两位小姐自己来,在这种情形下,他画得最有效率。凡·路易文是一个难缠的模特儿,我在阁楼工作的时候,可以听见他的声音。他坐不住,老是想讲话或吹他的笛子。我主人对凡·路易文就像对待一个小孩一样很有耐心,但有时候我可以听出,他的声音里隐隐夹杂着厌烦的语气,然后我知道那天晚上他会出门上酒馆,回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像闪烁的银汤匙。

一个星期有三四天,我为他替另一幅画摆姿势,每次一两个小时。那是一个星期中我最喜欢的时刻。在那几个小时里,他的眼睛只在我身上。我不在乎这个姿势很难维持,或是侧着眼看太久会让我头痛。我不在乎有时候他要我一次又一次地转头,让垂下来的黄布随着晃动,让他可以画出我猛然转头望向他的那一剎那。他叫我做什么我都做。

然而他并不快乐。二月过了,三月到临,外面有雪也有阳光,然而他还是不快乐。这幅画他已经画了将近两个月,尽管我没有看到,但我想它一定已经接近完成。他不再叫我为他混合大量的颜料,当我坐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几乎不怎么动笔,而且只用到一点点颜料。以前我以为自己了解他要什么样子的我,但现在我不确定了。有时候他只是坐在那里望着我,仿佛在等我做些什么,这个时候的他不像个画家,而像个男人,让我很难直视他。

有一天,当我坐在位置上时,他忽然开口宣布:“这幅画凡·路易文应该够满意了,但对我还不够。”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没有见过画,所以也帮不了忙。

“先生,我可以看看画吗?”

他疑惑地凝望着我。

“也许我可以帮忙。”我补充,然后马上后悔了,我怕自己变得太鲁莽。

“好吧。”过了一会儿他说。

我站起来,走到他身后,他没有转身,然而坐得很僵硬,我可以听见他缓慢而平稳的呼吸。

这幅画一点儿都不像他其他的作品,画上面只有我——我的头和肩膀,没有桌子或窗帘,也没有窗户或粉刷来缓和或分散视线。他画我张大双眼,光线落在我的脸上,我的左半边脸笼罩在阴影之中。我穿戴着蓝色、黄色及褐色,包在我头上的头巾让我看起来不像我自己,而像是来自于另一座城镇,甚至是来自于另一个国家的葛里叶。

黑色的背景凸显出我是单独一个人待在那里,不过很明显,我正看着某个人。我仿佛在等待一件我料想不到的事情。

他说得没错——这幅画足够让凡·路易文满意了,然而里面确实少了点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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