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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毁了它?人类吗?”

“不,是他们自己。在他们离开之前。”

“为什么?”

“他们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了。这事发生在两百多年前,他们与人类的第二次冲突之后。在那之前,他们还没有在撤退时毁掉城镇的习惯。而人类也习惯了在精灵留下的建筑上建造城镇。诺维格瑞、牛堡、维吉玛、崔托格、马里波、希达里斯,都是这么建成的,包括辛特拉。”

“辛特拉?”

他点点头以示确认,目光不离这片废墟。

“他们离开了。”希瑞低声说,“可现在又回来了。为什么?”

“为了看看。”

“看什么?”

他一言不发,把手按在她肩头,轻轻推着她往前走。他们跳下大理石阶梯,落在富有弹性的榛树枝上:苔藓覆盖的石板地面上,几乎每条裂缝、每个开口里都生长着榛树。

“这儿是宫殿的中央,是它的核心。一座喷泉。”

“这儿?”奇形怪状的石块与石板间长着浓密的赤杨丛和白桦树,她看着它们,惊讶地问道,“在这儿?可这儿什么都没有。”

“过来。”

作为喷泉源头的小溪肯定改道过许多次,耐心且从不间断地冲刷着大理石块和雪花石膏制成的石板。后者或是凹陷,或是倒下形成水坝,再次改变了溪水的流向,结果便形成了许多浅水沟,将这片区域分割开来。到处都能见到瀑布般的水流,冲刷在残留的建筑物上,冲走了树叶、沙砾及其他杂物。在那些地方,大理石、陶土和马赛克工艺依然色彩鲜明,好像只伫立了三天,而非两个世纪。

杰洛特跳过小溪,走在残留的支柱间。希瑞跟了过去。他们跳下废弃的台阶,低头穿过拱廊里那道半埋在土丘下、但完好无损的拱门。猎魔人停下脚步,伸手指了指。希瑞惊叹一声。

五颜六色的陶土碎屑间,生长着一丛高大茂密的玫瑰,开满美丽而洁白的花朵。白银般明亮的露珠在花瓣上闪闪发光。玫瑰丛的枝条包裹着一大块白色石板,石板上有张雕刻精美的脸,水流和雪花并没有模糊或洗去它精细而高贵的五官。抢掠者的凿子挖出了浮雕上装饰用的黄金、马赛克和宝石,却没能毁损这张面孔。

“爱黎瑞恩。”长久的沉默过后,杰洛特说道。

“她真美。”希瑞攥住他的手,低声说道。猎魔人似乎没注意到。他凝视着那座浮雕,仿佛身陷遥远的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世界。

“爱黎瑞恩,”半晌后,他重复一遍,“也就是矮人和人类熟知的艾莉蕾娜。两百年前,她率领精灵与人类开战,而精灵中的长者们反对这一决定。他们知道自己没有取胜的可能,他们知道败北后精灵将一蹶不振,他们想保护自己的同胞,想继续生存下去。于是他们决定毁掉城镇,躲进人类难以接近的蛮荒群山……在那里等待。精灵寿命很长,希瑞,以我们的标准看,他们近乎永生。他们觉得人类终究会成为过去,就像干旱、寒冬或蝗灾,在那之后,雨水、春天和新的丰收便会到来。他们想坐等人类灭亡,想生存下去。他们毁掉了自己的城镇和宫殿,其中便包括美丽的莎依拉韦德宫——他们无上的骄傲。他们想挺过这场风暴,可艾莉蕾娜……艾莉蕾娜煽动了年轻人。他们拿起武器,追随她加入孤注一掷的最终一战。然后,他们遭到屠杀。无情的屠杀。”

希瑞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那张美丽而静谧的面容。

“他们死前还在呼喊她的名字。”猎魔人平静地续道,“他们不断重复她的口号,为莎依拉韦德而死。因为莎依拉韦德是个象征。他们为这堆岩石和大理石……为爱黎瑞恩而死。就像她承诺的那样,他们英勇、光荣又体面地死去。他们保全了荣誉,但结果仍是满目疮痍,还有濒临灭亡的命运。他们祸害了自己的同胞。你还记得亚尔潘说过的话吧?谁能掌控世界,谁又将面临灭绝?他的说法很粗俗,但每句都是实话。精灵活得很久,但只有他们中的年轻人才有生育能力,只有年轻人才能诞下子孙。可几乎所有年轻精灵都追随了艾莉蕾娜。他们追随爱黎瑞恩,莎依拉韦德的白玫瑰。我们如今就站在她宫殿的废墟上,站在她每晚都会聆听水声的喷泉旁边。而这些……这些就是她的花儿。”

希瑞沉默不语。杰洛特把她拉过来,伸出胳膊搂住她。

“松鼠党为什么在这儿,他们想看什么,现在你知道了吧?为什么绝不能再屠杀年轻的精灵和矮人,为什么你我不能参与到这场屠杀当中,现在你明白了吗?这些花儿四季盛开,它们本该到处疯长,本该比精心照料的花园玫瑰都更美丽。精灵还会回到莎依拉韦德,希瑞,许多许多精灵。对急躁和愚蠢的精灵来说,开裂的岩石是个警示,而对明智的精灵来说,这些永不枯死、不断重生的玫瑰才是真正的象征。那些精灵明白,如果有人拔出这丛玫瑰,焚烧地面,莎依拉韦德的玫瑰就再也不会绽放了。你明白了吗?”

她点点头。

“中立令你心烦意乱,但你明白它代表什么吗?保持中立不等于冷漠或麻木。你无须扼杀自己的感受,只要扼杀心中的仇恨就够了。你明白了吗?”

“是的。”她轻声回答,“我明白了。杰洛特,我……我想摘……摘一朵玫瑰花,好提醒我自己。可以吗?”

“去吧。”他犹豫片刻,然后说道,“为让你记住,去吧。我们得走了。该回车队了。”

希瑞把一朵玫瑰别进短上衣的束带。她突然轻呼一声,抬起手。一滴鲜血自她手指流淌而下,落进她的掌心。

“你被玫瑰刺伤了?”

“亚尔潘……”女孩看着填满自己手掌生命线的鲜血,轻声说道,“温克……保利……”

“什么?”

“特莉丝!”她用尖厉的、不像发自她喉咙的嗓音大声叫道。她全身震颤,又用手臂擦了擦脸。“快,杰洛特!我们得去帮忙!上马,杰洛特!”

“希瑞!你怎么了?”

“他们快死了!”

她纵马飞奔,耳朵几乎紧贴马颈。她催促坐骑,用脚跟踢着马腹,叫喊不停。林间小路的沙土在马蹄下飞扬。她听到远方传来尖叫声,嗅到了烟味。

两匹马拖着缰绳、挽具和断裂的车辕,径直冲向他们。希瑞没勒缰绳,就这么全速擦过,马嘴边的星点白沫甩到她的脸上。她听到身后传来洛奇的嘶鸣,还有被迫停下的杰洛特的咒骂。

她飞快地跑过一段弯道,来到一大片林间空地。

车队着火了。点燃的箭矢如一只只火鸟,自密林向马车飞去,射穿帆布,陷进木板。松鼠党发出战吼和呐喊,发动了进攻。

杰洛特在身后叫喊,但希瑞不闻不顾,径自朝最靠前的两辆马车奔去。其中一辆侧翻在地,亚尔潘·齐格林一手握斧,一手持十字弓,站在车旁。他脚边躺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凌乱的蓝色衣裙下露出大腿,那是……

“特莉丝——!”希瑞在马鞍上坐直身子,脚跟重磕马腹。松鼠党的目标转向她,箭矢从女孩耳边掠过。她头一偏,但没减慢速度。她听到杰洛特的呼喊,他命令她逃进森林,但她不打算照办。她伏低身子,朝那些弓箭手冲去。突然间,她嗅到了衣服上那朵白玫瑰的芬芳。

“特莉丝——!”

几个精灵飞身避开疾驰而来的快马,希瑞的马镫蹭到其中一个。她听到一声锐响,坐骑随即发出嘶鸣,侧倒下去。希瑞看到一支箭深深埋进马儿的肩隆处,就在她大腿上方。她将双脚抽出马镫,跳起身,踩在马鞍上,用力跃起。

她轻巧地落在倾倒的马车上,用双手维持住平衡,再次一跃,以蹲伏的姿势落在一边怒吼一边挥舞斧子的亚尔潘身旁。他们旁边的第二辆马车上,保利·达尔伯格正在战斗,里格则身子后仰,双腿抵着木板,奋力控制住拉车的马。那几匹马狂乱地嘶吼着,四蹄扑腾,用力拉扯车辕,一心只想逃离吞噬帆布的烈焰。

她飞奔到特莉丝身旁,后者正躺在散乱的木桶和箱子中间。她抓住特莉丝的衣服,把她拖向倾倒的马车。女术士呻吟着,两手按在耳朵上方,抱住脑袋。希瑞身旁突然传来马嘶与蹄声——两个精灵挥舞长剑,朝亚尔潘发起猛攻。矮人像陀螺一样旋转身体,用斧子敏捷地挡开刺来的剑刃。希瑞听到咒骂声、嘟囔声、金属的摩擦与撞击声。

又有几匹马脱离着火的车队,卷着浓烟、烈焰和烧焦的破布朝他们直冲过来。车夫的身体无力地倒在驾驶位上,雅尼克·布拉斯站在他身边,只能勉强保持住平衡。他一手攥着缰绳,另一只手提着斧子,挡住从马车两边朝他攻来的两个精灵。第三个松鼠党人跟拉车的马保持平行,朝马车侧面射出一支又一支箭。

“跳车!”亚尔潘抬高嗓门,盖过周围的喧嚣,“跳车啊,雅尼克!”

希瑞看到杰洛特追上那辆马车,手中剑光一闪,便将一个精灵扫下马鞍。温克从另一边拍马赶上,长剑砍向正朝马匹射箭的精灵。雅尼克丢掉缰绳,跳下车——正好落在第三个松鼠党人的坐骑前方。精灵在马镫上站起,挥剑砍去。矮人倒在地上。与此同时,燃烧的马车闯进混战的双方之间,将他们冲散。疯马乱蹄踩下,希瑞在最后一刻勉强拉开了特莉丝。马车前的横木噼啪一声裂开,车身飞到空中,然后砸到地上,一只车轮脱落,正在闷燃的货物散得到处都是。

希瑞把女术士拖到亚尔潘倾倒的马车下,保利·达尔伯格急忙赶来搀扶。杰洛特为掩护他们,骑着洛奇挡在冲锋而来的松鼠党面前。马车周围,战火烧得正旺:希瑞听到叫喊声、刀剑交击声、马匹嘶鸣声,还有马蹄的踩踏声。面对精灵的围攻,亚尔潘、温克和杰洛特战意正酣,仿佛凶狠的恶魔。

又一辆马车冲散了双方,驾驶位上的里根正跟一个戴山猫皮帽的半身人扭打。半身人骑到里根身上,想用一把长刀砍他。

亚尔潘敏捷地跳上马车,抓住半身人的脖子,把他踢了下去。里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接着抓住缰绳,朝拉车的马挥鞭子。马匹用力拉扯挽具,车轮滚滚向前,瞬间开始加速。

“绕圈,里根!”亚尔潘大吼,“绕圈!绕着圈子跑!”

马车掉转车头,再次冲向精灵,迫使他们散开。其中一个精灵跳了起来,抓住了右前方那匹马的笼头,但没法阻止它前进。前冲的力道反而将他甩到马蹄和车轮之下。希瑞听到了一声极其痛苦的惨叫。

另一个精灵骑马从旁接近,长剑反手一扫。亚尔潘俯下身,剑刃砍中支撑帆布的铁环,冲力带着那精灵继续向前。矮人突然弓起身子,手臂猛地一挥。松鼠党人大叫一声,僵硬地滚落马鞍,倒地不起。他的肩胛骨中间嵌着一把战槌。

“来啊,你们这群婊子养的!”亚尔潘挥舞他的战斧,咆哮道,“还有谁?绕圈,里根!绕圈跑!”

箭矢呼啸掠过,里根甩甩一头沾血的乱发,在驾驶位上弓起身,厉声怒吼,无情地抽打马匹。马车绕着小圈飞奔,制造出一道喷吐火焰和浓烟的移动屏障,掩护住倾倒的马车,掩护住躲在下面的希瑞,以及遍体鳞伤、神志不清的女术士。

离他们不远,温克的坐骑—— 一匹鼠灰色骏马——正轻快地迈着脚步。温克却弓起了身子。希瑞看到,一根白翎箭插在他的侧腹上。尽管受了伤,他仍娴熟地挥舞长剑,挡下从两侧攻来的两个徒步的精灵,随后从他们中间穿过。希瑞看到另一支箭射中他的背脊。专员身子前倒,趴在马颈上,但没落马。保利·达尔伯格赶忙上前援助。

希瑞只能靠自己了。

她伸手拔剑。训练时,她拔起剑来毫不费力,这时却怎么也拔不出来。它在抗拒她,顽固地留在剑鞘里,像被焦油黏住一般。在周围的混乱中,在过于迅速、以致在她眼里模糊不清的动作之间,她的剑慢得出奇——好像要过上许多世纪,她才能拔出那把剑似的。大地在颤抖。但希瑞突然意识到,颤抖的并非地面,而是她的膝盖。

保利·达尔伯格用斧子挡住一名精灵的进攻,同时将受伤的温克拖下马。洛奇从马车旁疾驰而过,杰洛特纵身扑向那个精灵。他的束发带不见了,白发在他脑后随风飞扬。两把剑碰撞在一起。

另一个徒步的松鼠党人从马车后跃出,保利丢下温克,站起身来,挥出斧子。但他的动作突然一僵。

他面前站着个矮人,戴一顶松鼠尾巴装饰的帽子,黑胡须编成两条辫子。保利犹豫了。

黑须矮人却连片刻都没犹豫。他伸出双臂,斧刃呼啸落下,砍进保利的锁骨。伴随着骇人的骨骼碎裂声,保利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这一斧的力道仿佛折断了他的双膝。

希瑞尖叫起来。

亚尔潘·齐格林跳下马车。黑须矮人旋身挥出一斧。亚尔潘敏捷地扭身避开,嘟囔一声,凶狠地挥斧反击。斧刃劈开了黑须矮人的喉咙、下巴和面孔,一直劈到鼻子。松鼠党人仰天倒下,双手捶打地面,脚跟猛蹬泥土。

“杰——洛——特——!”希瑞尖叫起来。她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接近。她感觉死亡就在身后。

那是个稍纵即逝的模糊身影,但希瑞的反应迅如闪电,用在凯尔·莫罕学来的斜向格挡和佯攻应对。她的剑挡住对方的进攻,但立足不稳,身体向侧面斜得过了头,没法抵消全部力道。那一击让她倒在马车上,长剑脱手。

穿着长筒靴、双腿修长的精灵美女站在她面前,露出恶狠狠的笑容,随后掀开兜帽,抬起长剑。剑刃闪着耀眼的寒光,精灵手腕上的手镯也在闪闪发光。

希瑞连躲闪的力气都没了。

但长剑并未落下,也没刺出。精灵的眼睛没有看向希瑞,而是看着别在她衣服上的白玫瑰。

“爱黎瑞恩!”松鼠党人高声叫道,仿佛要用这声呼喊粉碎自己的迟疑。但她太迟了。杰洛特推开希瑞,手中长剑劈开了精灵的胸口。鲜血飞溅上精灵女孩的脸和外衣,鲜红的液滴泼洒到纯白的玫瑰花瓣上。

“爱黎瑞恩……”精灵刺耳地呻吟着,跪倒在地。在倒下之前,她拼命发出另一声呼喊。那是一声响亮而绝望的长呼:

“莎——依——拉——韦——德——!”

意识回到希瑞的身体中,正如它消失时一样突然。在充斥双耳的单调而沉闷的嗡鸣声中,希瑞听到了说话声。透过模糊的泪水,她看到了生者和死者。

“希瑞,”杰洛特跪在她身旁,轻声说道,“醒醒。”

“战斗……”她呻吟着坐起身,“杰洛特,怎……”

“结束了。多亏班·格林的部队前来增援。”

“你没有……”她闭上双眼,轻声说着,“你没有保持中立……”

“没有。但你还活着,特莉丝也活着。”

“她怎么样了?”

“亚尔潘赶去灭火时,她掉下马车,撞到了头。但她现在没事了,还能照顾伤员。”

希瑞扫视四周。在仅剩的几辆烧焦的马车飘出的烟雾之间,武装士兵的身影不时闪现。箱子和桶四处散落,其中有些摔得粉碎,里面的东西洒在地上。那只是些再普通不过的灰色石头。她目瞪口呆。

“给亚甸王德马维的援助!”亚尔潘·齐格林站在不远处咬牙切齿,“格外重要的秘密援助!意义重大的护送!”

“是个陷阱?”

矮人转身看着她,又看看杰洛特,然后把目光转回桶里洒落的石块,吐了口唾沫。

“没错,”他确认道,“是个陷阱。”

“给松鼠党设的陷阱?”

“不。”

阵亡者排成整齐的一排,并肩躺在一起——无论是精灵、人类还是矮人。雅尼克·布拉斯位列其中。穿高筒靴的黑发精灵也在。还有那个把黑胡须编成辫子的矮人,他身上干涸的血迹反射着火光。在他们身旁……

“保利!”里根·达尔伯格啜泣着,把哥哥的脑袋放在膝盖上,“保利!为什么?”

没人说话,一个都没有。就连知道原因的人也缄口不语。里根将沾着泪水、又因痛苦扭曲的面孔转向他们。

“俺该怎么告诉俺娘?”他哀号道,“俺该怎么跟她说?”

没人说话。

不远处,温克躺在地上,身着黑金相间服色的科德温士兵围在他身旁。他呼吸艰难,每口气都让他的唇角浮出血沫。特莉丝跪在他身旁,一位身穿闪亮铠甲的骑士站在两人身前。

“怎么样?”骑士问道,“术士夫人,他能活下来吗?”

“我已经竭尽全力了。”特莉丝站起身,抿住嘴唇,“可是……”

“什么?”

“他们用了这个。”她拿出一支箭,箭头十分古怪。她把箭插在旁边的木桶上。箭尖脱落,分裂成四根带有倒钩的细针。骑士咒骂起来。

“费雷德嘉德……”温克艰难地说,“费雷德嘉德,听我……”

“别说话!”特莉丝语气严厉,“也别乱动!咒语只能勉强维持你的生命!”

“费雷德嘉德。”温克重复一遍。他的嘴角渗出血沫,紧接着又渗出一团,“我们都错了……所有人都错了。不是亚尔潘……我们不该怀疑他……我为他担保。亚尔潘没有背叛……没有背……”

“安静!”骑士大喊,“别说了,威尔弗里德!喂,快点儿,拿担架来!担架!”

“没必要了。”女术士盯着温克不再有血沫渗出的嘴唇,语气空洞地说。希瑞转过头,把脸贴在杰洛特身侧。

费雷德嘉德站起身。亚尔潘·齐格林没看骑士,他正看着死者,看着依然跪在兄长身边的里根·达尔伯格。

“这很必要,齐格林。”骑士说,“我们在打仗。这是命令。我们必须确认……”

亚尔潘一言不发。骑士垂下目光。

“原谅我们。”他轻声说道。

矮人缓缓转头,看向骑士,看向杰洛特,看向希瑞。看向他们所有人。所有人类。

“你们对俺们做了什么?”他语气苦涩,“你们对俺们做了什么?你们把俺们当成了什么?”

没人回答。

长腿精灵的双眼呆滞无神,扭曲僵硬的嘴唇仿佛在无声地呐喊。

杰洛特把希瑞搂进怀里,缓缓取下那朵沾染了黑红污迹的白玫瑰,一言不发地丢在精灵松鼠党的尸体上。

“别了。”希瑞轻声道,“别了,莎依拉韦德的玫瑰。别了,还有……”

“原谅我们。”猎魔人补充道。

他们在大陆上流浪,顽固而傲慢,声称自己是邪恶的追猎者、狼人的降服者和幽灵的根除者。他们从轻信之人手中敲诈金钱,收到不光彩的酬劳后,便会前往附近地区,散播同样的谎言。最容易上钩的是诚实、单纯而又缺乏头脑的农夫,他们会轻易将所有不幸和坏事归咎于咒语、超自然生物和怪物,归咎于捕风捉影的妖精或邪灵。这些傻瓜不愿向神灵祈祷,也不愿为神庙提供慷慨的捐赠,宁愿把最后一枚铜币交给卑鄙的猎魔人。他们相信猎魔人——那些不信神灵的换生儿<a id="ch1-back" href="#ch1"><sup>(1)</sup></a>——会扭转他们的命运,帮他们摆脱不幸。

——《怪胎,或对猎魔人的描述》,作者不详

我对猎魔人没什么不满的。让他们去狩猎吸血鬼吧,只要他们缴税就成。

——瑞达尼亚国王,“无畏者”拉多维德三世

如果你渴求正义,就雇个猎魔人吧。

——牛堡大学法律系教学楼墙上的涂鸦

<a id="ch1" href="#ch1-back">(1)</a> 指欧洲民间传说中被妖怪偷换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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