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魔人卷三:精灵之血 第四章 (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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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瑞挣开他粗壮的手臂。
“你也烦心。”她说,“其他人也是。我看得出来。”
矮人一言不发。
“亚尔潘?”
“什么?”
“谁才是对的?松鼠党,还是你们?杰洛特想……保持中立。你是个矮人,但你替亨赛特王卖命。桥头堡里的骑士叫嚣说:所有非人种族都是我们的敌人。他说的‘所有’……包括所有矮人。甚至包括孩子。亚尔潘,为什么?谁才是对的?”
“俺不清楚。”矮人费力地说,“俺并非无所不知。俺只在做俺觉得对的事。那些松鼠党带上武器,跑进林子叫嚣:‘把人类赶回海里!’但他们完全没意识到,这句好记的口号是尼弗迦德密探告诉他们的。他们不明白,这句口号的宣传对象不是他们,而是人类,是为点燃人类的憎恨,而不是煽动年轻精灵上战场。俺清楚这些——所以俺才觉得松鼠党的行为既愚蠢又丢人。你说俺该怎么做?没准再过几年,俺也会被叫成出卖同胞的叛徒,可他们却成了英雄……在俺们的历史上,在俺们世界的历史上,早就有过这样的事。”
他揉着胡须,陷入沉默。希瑞也沉默不语。
“艾莉蕾娜……”他喃喃道,“如果艾莉蕾娜是个英雄,如果她做的事是英雄事迹,那就太糟了。就让他们叫俺叛徒和懦夫吧。因为俺,亚尔潘·齐格林,懦夫、叛徒和变节者,觉得俺们不该自相残杀。俺觉得俺们应该活下去,用不需在将来向别人请求宽恕的方式活下去。那位英勇的艾莉蕾娜……她才该请求宽恕。原谅我,她这么恳求说,原谅我吧。让她见鬼去!做完亏心事再向别人乞求宽恕,倒不如立马死了好。”
他再次陷入沉默。希瑞有些问题就含在嘴边,但没能问出口。她本能地觉得自己不该问。
“俺们必须学会相处,”亚尔潘续道,“俺们和你们人类。因为俺们没别的选择。俺们两百年前就知道这个,而为之努力了超过一百年。你想知道俺为啥会给亨赛特王效力吗?因为俺不能允许这些努力白费。一百多年来,俺们一直在努力跟人类友好相处。半身人、侏儒、俺们,就连精灵都在这么干——俺可没提水泽仙女、宁芙和小妖精,你们还没来这儿时,她们就相当野蛮。该死的,俺们花了一百年时间,总算能跟邻居和睦相处了。俺们成功地让人类相信,俺们跟他们也没太多不同……”
“我们确实没什么不同,亚尔潘。”
矮人猛地看向她。
“我们确实没什么不同。”希瑞重复一遍,“说到底,你们能思考、有感觉,就像杰洛特。就像……就像我。我们在同一只锅里吃同样的东西。你帮了特莉丝,我也是。你有外婆,我也有外婆……但我外婆被尼弗迦德人杀了,在辛特拉。”
“俺外婆被人类杀了。”矮人作了一番努力才说道,“在布鲁格,死于大屠杀。”
“骑手!”温克的先头部队大喊道,“前方有骑手!”
专员拍马追上亚尔潘的马车,杰洛特从另一边赶上来。
“到后面去,希瑞。”他粗鲁地说,“离开车夫的座位,进车厢!陪着特莉丝。”
“可我在那儿什么都看不到!”
“别争了!”亚尔潘咆哮道,“赶紧到后面去,动作麻利点儿!把战锤递给我!那块羊皮下面。”
“这个吗?”希瑞拿起一个沉沉的、看起来很吓人的东西,外形像锤子,但锤头部位有个尖锐的钩子。
“就是它。”矮人确认道。他把锤柄塞进靴子,斧子放上膝盖。温克冷静地手搭凉棚,看着前方的道路。
“班·格林的轻骑兵。”过了一会儿,他推测说,“所谓的灰旗军团——我认得出他们的斗篷和河狸皮帽。保持冷静,也别放松警惕。斗篷和帽子很容易弄到。”
骑兵迅速接近,大概有十个人。希瑞看到,在她身后那辆马车上,保利·达尔伯格把两把装填好的十字弓放到膝盖上,里根则用斗篷把它们盖好。希瑞轻手轻脚钻出帆布,躲在亚尔潘宽阔的身躯后面。特莉丝本想起身,却咒骂一句,瘫倒在铺盖上。
“停!”最前面的骑手大喊道——他无异是这队人的头儿,“你们是什么人?打哪儿来,往哪儿去?”
“问话者是谁?”温克冷静地在马鞍上坐直身子,“以何人的名义?”
“爱打听的阁下,我们是亨赛特王的部队!问话者乃长枪下士泽维克,他不喜欢重复提问!立刻回答!你是谁?”
“国王军的军需官。”
“谁都能这么说!我没看到有人穿着国王的服色!”
“过来点儿,下士,看看这枚戒指。”
“干吗冲我亮戒指?”士兵皱眉,“我像认识什么戒指的人吗?这种戒指谁都能戴,不过有个显眼的图案而已!”
亚尔潘·齐格林在驾驶位上站起身,抬起斧子,迅疾无比地伸到士兵的鼻子底下。
“瞧瞧这个,”他咆哮道,“这你总认得吧?好好闻闻,看你记不记得这股味道。”
下士扯住缰绳,转过马头。
“你敢威胁我?”他咆哮道,“我,可是国王的部下!”
“我们也是。”温克平静地说,“而且我相信,我比你资历更深。我警告你,骑兵,别做过头了。”
“我在这儿放哨!我怎么知道你们是谁?”
“你看到我的戒指了。”专员慢吞吞地说,“如果认不出上面的图案,那我有理由怀疑你的身份。你们的制服上有同样的图案,所以你应该认得。”
士兵明显收敛了些,温克冷静的言辞和严肃坚定的表情无疑对他产生了影响。
“嗯……”他把河狸皮帽往左耳挪了挪,“好吧。如果你们的身份真跟宣称的一样,那应该不会介意让我瞧瞧马车里的货物。”
“事实上,我们介意。”温克皱起眉头,“非常介意。我们运送的货物与你无关,长枪下士。另外,我不明白你想找什么。”
“你不明白,”士兵点点头,把手伸向自己的佩剑,“那我就告诉你,阁下。我们的国王禁止人口买卖,这儿却有很多无赖向尼弗迦德人贩卖奴隶。要是我在你的马车里发现有人,就不会相信你们是国王的部下了。就算你再拿出十几只戒指也没用。”
“好吧,”温克干巴巴地说,“如果你想找奴隶,那就去找吧。我同意了。”
士兵让马儿沿中间的马车一溜小跑,从马鞍上探过身,掀起帆布。
“桶里是什么?”
“你以为能是什么?囚犯吗?”雅尼克·布拉斯嘲笑着,在驾驶位上伸了个懒腰。
“我问里面有什么?回答我!”
“咸鱼。”
“箱子里呢?”骑兵来到下一辆马车前,踢了踢车身。
“牛蹄。”保利·达尔伯格厉声道,“后面装的是水牛皮。”
“知道了。”下士摆摆手,咂咂嘴,绕回最前面,看向亚尔潘的车厢。
“有个女人躺在那儿,她是谁?”
特莉丝·梅利葛德无力地笑笑,用手肘撑起身子,手在空中勾勒出一个复杂小巧的图案。
“我是谁?”她轻声问道,“你明明看不到我。”
骑兵紧张地眨眨眼,身子微微颤抖。
“原来是咸鱼。”他坚定地说,放下帆布,“一切正常。这个孩子是?”
“蘑菇干。”希瑞无礼地盯着他道。士兵陷入沉默,嘴巴张得大大的。
“那是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东西?”
“你检查完没,士兵?”温克策马上前,冷冷地问。那骑兵看着希瑞碧绿的双眼,几乎没法转开视线。
“检查完了。继续赶路吧,愿诸神指引你们。不过当心,两天前,松鼠党在野獾峡谷消灭了一整支巡逻骑兵队。那支小队人数很多,实力也很强。的确,野獾峡谷离这儿很远,但精灵在森林中穿行的速度比风还快。我们接到命令去围捕他们,可谁能抓住精灵?那就像是捕风……”
“很好,够了,我们不感兴趣。”专员唐突地打断他,“时间紧迫,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赶。”
“那就再会了。嘿,跟我来!”
“听到没,杰洛特?”亚尔潘·齐格林目送骑兵队远去,大声道,“这附近有该死的松鼠党。俺能感觉到。俺背上一直有种刺痛感,就像被弓手瞄准了似的。不,该死的,咱们不能像先前那样没头没脑地赶路了,不能悠闲地吹着口哨,一边打瞌睡一边放屁了。咱们得知道前面有些啥。听着,俺有个主意。”
希瑞猛地一勒红棕马,然后在马鞍上俯下身,策马向前冲去。杰洛特正专心地同温克谈话,这时赶忙坐直身子。
“别乱跑!”他喊道,“不许发疯,孩子!你想摔断脖子吗?别跑太远……”
她已经听不见了——她的马早就跑远了。希瑞是故意这么干的,因为她不想再听那些老生常谈的警告。别跑太快,别跑太急,希瑞!呸呸。别跑太远!呸呸呸。当心!呸呸!好像我是个孩子,她心想。我都快十三岁了,骑着一匹红棕快马,背着把利剑。我什么都不怕!
再说,春天已经到了!
“喂,当心,你屁股着火了吗?”
亚尔潘·齐格林,又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呸呸!
向前,继续向前,纵马飞驰,沿着颠簸的小路,穿过翠绿的草地和灌木丛,跨过银亮的水坑,越过柔软的蕨类植物。一头受惊的小鹿消失在树丛中,黑白相间的臀尾一闪而过。鸟儿们纷纷飞离枝头——色彩斑斓的松鸡和食蜂鸟,还有尖叫的黑喜鹊,滑稽的尾巴拖在身后。马蹄在水坑里扬起阵阵水花。
向前,继续向前!这匹马在马车后面慢悠悠走了太久,这时的步履欢快轻盈。它终于能肆意奔跑,大腿上肌肉绷紧,潮湿的马鬃抽打着她的面庞。希瑞松开缰绳,让马儿尽情伸展脖子。向前,亲爱的马儿,别理什么马嚼子,继续向前,快点儿,再快点儿!驾,驾,春天!
她放慢速度,回头张望。终于只剩她自己了。终于远离所有人了。没有人会责备她,提醒她,要求她专心,威胁说不会再让她骑马了。终于独自一人,自由自在,无人约束。
慢点儿。小跑就好。毕竟这次骑马不是为取乐,她也有责任在身。毕竟她现在是骑马的巡逻兵,是先头部队。哈,她扫视四周,心想,现在整支车队的安全都要靠我了。他们都在不耐烦地等我回去汇报:道路通畅,没看到任何人,没有车轮或马蹄的痕迹。我会这么汇报。有着冰冷蓝眼睛的温克阁下会严肃地点头,亚尔潘·齐格林会亮出发黄的牙齿,保利·达尔伯格会大喊:“干得好,小家伙!”然后杰洛特会微笑。他会微笑,虽然他最近很少发笑。
希瑞四下张望,在脑海里做着记录。两棵倒下的桦树——没问题。一堆树枝——马车可以通过。雨水冲出的裂口——算是小小的障碍,只要第一辆马车的轮子碾过去,后面的马车直接跟上就好。一片宽敞的空地——很适合休息……
痕迹?能有什么痕迹?这儿一个人都没有。这里是森林。鸟儿在新鲜的绿叶间鸣叫。一只红狐狸悠闲地穿过路面……一切都散发着春天的气息。
道路突然在半山腰中断,消失在沙土覆盖的山谷中,然后蜿蜒穿过山坡上那些歪脖松树。希瑞离开路面,为从高处审视周围,她爬上了陡峭的山坡。这一来,她就能摸到散发着甜香气息的潮湿树叶……
她下了马,把缰绳挂到一棵树的断枝上,缓缓穿过覆盖整座小山的刺柏。小山另一边是片开阔地带,在密林中格外显眼——无疑是场肆虐的大火留下的,但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因为空地里没有发黑或烧焦的树干,到处都绿意盎然,长着矮小的桦树和冷杉。在她目力能及之处,路线似乎畅通无阻。
而且安全。
他们在怕什么?她心想。松鼠党吗?可他们有什么好怕的?我就不怕精灵。我又没对他们做过什么。
精灵。松鼠。松鼠党。
在桥头堡,被杰洛特赶走之前,希瑞瞥见了那些尸体。她对其中一具记得尤其清楚——他的脸上盖着头发,粘连着发黑的血,脖子不自然地扭曲,面孔上凝固着骇人的狰狞表情,上唇后露出又白又细的牙齿,半点都不像人类。她还记得那个精灵的靴子:破破烂烂,长及膝盖,底部饰有花边,靴帮上扣着好些铸铁搭扣。
两个精灵杀了人类,又在战斗中死去。杰洛特说必须保持中立……亚尔潘又说做事要无愧于心,免得将来求人原谅……
她踢散一块鼹鼠的土堆,用脚跟踩着沙土,陷入沉思。
谁该乞求谁的原谅呢?
松鼠党杀戮人类。尼弗迦德人在资助他们,利用他们,煽动他们。尼弗迦德人。
希瑞没忘辛特拉发生的事——尽管她很想遗忘。恍惚、绝望、恐惧、饥饿与痛苦……很久以后,河谷地区的德鲁伊找到并接纳她之后,又多了冷漠与麻木。在她的记忆中,当时的事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她只希望自己再也不要想起。
可它们还是会回来。回到她的脑海,钻进她的梦中。辛特拉。雷鸣般的马蹄声、野蛮的呼喊声、尸体、火焰……头戴羽翼盔的黑骑士……以及之后……河谷地区的小木屋……大火烧黑的烟囱竖立在焦黑的废墟中……废墟旁边,一口完好无损的水井旁边,有只黑猫正在舔舐身侧的可怕烧伤。水井……水泵……水桶……
满满一桶血。
希瑞抹把脸,吃惊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是湿的。女孩擤擤鼻子,又用袖子擦掉眼泪。
中立?冷漠?她想尖叫。猎魔人要冷漠地袖手旁观?不!猎魔人必须守护民众,保护他们不受林地矮妖、吸血鬼和狼人的伤害。不仅如此,他还必须保护人类不被任何一种邪恶所伤。而在河谷地区,我见识到了邪恶。
猎魔人必须守护和拯救。保护人们不被人吊在树上,被刀剑刺穿,慢慢流血而死。保护漂亮女孩不被人绑在木桩上,强行分开双腿。保护孩子们不被人屠杀,然后丢进水井。就连点燃的谷仓里,眼看要被烧死的猫儿都值得保护。所以我才想成为猎魔人,所以我才会拿到这把剑:为保护索登和河谷地区的人们——因为他们没有剑,不懂步法、侧身、闪躲和转体。没人教过他们如何战斗。面对狼人和尼弗迦德侵略者,他们既脆弱又无助。他们教我战斗,是为让我守护无助之人。这才是我要做的。我绝不会保持中立。我绝不会冷漠。
绝不!
她不知自己先察觉到了哪一点——是突然像冰冷的阴影一样笼罩住森林的寂静,还是她眼角余光捕捉到的动作。一瞬间,她本能地作出反应——这是她在逃离辛特拉时,在河谷地区的森林里为保命而学会的反应。她趴倒在地,爬到一棵圆柏树下,不再动弹。但愿马儿也能保持安静,她心想。
山谷另一边,有什么东西又动了一下:她看到树叶间浮现一道模糊的轮廓。有个精灵在灌木丛中警惕地朝外打量。他掀开兜帽,四下张望片刻,竖起耳朵,然后无声而迅速地走上山脊。在他身后,另有两个精灵探出身子。随后,其他精灵也动了。他们数量众多,排成一条直线,其中半数骑在马背上——他们放慢速度,在马鞍上坐直身子,显得专注而警惕。有那么一瞬间,她清楚地看到了他们所有人。在彻底的寂静中,在明亮天空的映衬下,他们鱼贯走入林木间一道光线明亮的开口——然后,他们不见了,融入蛮荒森林散发微光的阴影。他们就像鬼魂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没有一匹马跺脚或喷出鼻息,精灵和马也没踩到任何一根树枝。悬在他们腰间的武器甚至没发出叮当的响动。
他们消失了,但希瑞没动。她还趴在圆柏树下的地面上,尽可能放轻呼吸。她知道,受惊的鸟和野兽会暴露她的位置,而任何声音或动作都可能让鸟和野兽受惊——即便是最微小、最谨慎的动作。直到森林彻底安静下来,就连精灵消失之处的树上,喜鹊也开始唧唧喳喳,她才爬起身。
她刚起身,就被一只手牢牢抓住。一只黑色皮革手套捂住她的嘴,模糊了她恐惧的尖叫。
“安静!”
“杰洛特?”
“我说了,安静。”
“你看到他们了?”
“看到了。”
“是他们……”她小声说,“松鼠党,对吗?”
“对。快回去找马。注意脚下。”
他们骑着马,谨慎而无声地下了山,但没回到路上。他们藏在树丛里。杰洛特警惕地扫视四周。他不准她独自骑马,也没给她红棕马的缰绳,而是自己牵着它。
“希瑞,”他突然开口,“千万别把我们见到的事说出去。别告诉亚尔潘,也别告诉温克。别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不。”她垂下头,嘟囔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说?我必须警告他们。杰洛特,我们站在哪一边?我们要对抗哪一边?谁是我们的朋友,谁又是我们的敌人?”
“明天我们就跟车队分开了。”沉默片刻过后,他说,“特莉丝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我们会跟他们道别,各走各的路。我们有自己的问题,有自己的麻烦和烦心事。还有,我希望你别再把这个世界的居民划分成朋友和敌人。”
“我们要……保持中立?要冷漠,对吗?如果他们杀过来……”
“他们不会。”
“可如果……”
“听我说。”他转头看着她,“你想想,亨赛特王支援亚甸王国的贵重物品为什么不让人类运送,却偏偏找上矮人?我昨天就发现有个精灵在树上打量我们。我听到他们在夜里经过营地的声音。松鼠党不会攻击矮人的,希瑞。”
“可他们在这儿。”她喃喃道,“在这儿。他们正四下移动,包围我们……”
“我知道他们来这儿的原因。我来告诉你。”
他突然拨转马头,把缰绳丢给她。她用脚跟踢踢红棕马的肚皮,让马儿跑得快些,但他示意她跟在他身后。他们穿过路面,重新进入蛮荒的森林。猎魔人跑在前面,希瑞紧随其后。他们在沉默中前进了好一会儿。
“看。”杰洛特勒住马,“你看,希瑞。”
“那是什么?”她长吸一口气。
“莎依拉韦德。”
在他们前方,林木没有遮住视线的位置,竖立着光滑的花岗岩,还有边角粗钝的大理石块。风磨损了表面,雨水侵蚀了装饰图案,寒霜让石面开裂粉碎,树根将石块分成几片。在一棵棵树木之间,能看到折断的圆柱和闪闪发光的白色拱廊,残存的装饰雕带上盘绕着常春藤,还裹着厚厚的绿色苔藓。
“那……曾是座城堡?”
“是宫殿。精灵不建城堡。下马吧,马没法在乱石间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