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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爷愣了片刻,拉起裤腿,“当然要穿鞋,刚擦过油的小牛皮尖头皮鞋,以前混马路想也不敢想鞋子会这么锃光瓦亮。”
影佐笑得肆意,“你真聪明。”
“影佐先生问我穿鞋还是光脚,就是要抬举我了。”
“以后我要对你另眼相看。”
影佐向金爷举杯示意。
金爷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满杯威士忌,惶惶恐恐地一饮而尽,“影佐先生不会看错的。”
徐天坐在捕房里,却也不同铁林聊天,铁林说十句话,他才吱一声,最后铁林精疲力竭地指了指扣押室,“开门让你看看?现在没人,打一顿给田丹爸爸妈妈出气。”
徐天不吱声,铁林无奈了,“哎,天哥你来是做啥的?要是连话都没有,不如回家里去睡。”
“我不来怕你这里出人命。”
“开玩笑,人关在里面钥匙在我腰上……”
“一年前,仙乐斯的老七也关在里面,不是照样死了。”
铁林一听这件事情还很羞恼,“老七是自杀,日本人自杀我们倒高兴了。”
“他死了你也活不成。”
“为啥?”
“钥匙在你身上,你说得清?”
铁林被噎住了,徐天轻笑着睨他一眼,“你坐下,跟我说说是怎么抓到长谷的。”
“马路上碰到的。”
铁林拉了张椅子,反着跨坐在上头。
“这么巧?在哪里碰到?”
“维尔蒙路。”
“维尔蒙……田丹的药店附近?”
“不远,不过我先在大三元撞见他,后来在维尔蒙路又碰到的。”
“碰到他正好在杀人?”
“看到的时候好像在等人,我躲在后面,等他走出去我才跟上去,到他旁边,一个人已经躺在地上吐白沫断气了。”
“断气的那个在总捕房?”
“说是要验尸。”
“他穿什么衣服?”
“长谷?他穿着西服三件套。”
“哎呀没说他。”
“……那个人戴狗皮帽,棉手套两只从脖子挂到前面,灰布长棉袍,手边还有一只皮箱子。”
徐天顿了顿,低声对铁林说:“铁林,人不是长谷杀的。”
铁林愣了,小声反驳,“你又没看见。”
“你看见了也等于没看见!”
铁林很不服气,喉头一滚,把想说的话又咽下去了。
“长谷往外走的时候,对街是不是还有一个同伙?”
“有一个,我到长谷旁边他也到了,肯定在附近不远。”
“你跟在长谷后面,他站住你赶到不会差一分钟,这一分钟里面他动手杀人能看到动静,但你到旁边看到人已经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当街杀人有很多办法,要把一个人弄到口吐白沫死掉很麻烦。何必选这么麻烦的杀法?”
“天哥你好麻烦啊,要不你直接进去问问长谷。”
“我了解影佐长谷的做事方法,两个人交叉接近最多是抓捕,杀人要保持距离便于脱身,长谷不用接近到目标身边,那个人是自杀的。”
“……为啥要自杀?”
“因为他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不会被日本人从火车站就一路跟踪。”
“火车站?”
铁林越听越糊涂。
“十一月份,住在上海的人谁戴狗皮帽用棉手套?就算外地来停留两三天,找到旅馆再出门也会摘了狗皮帽和棉手套,起码放下皮箱。那个人刚刚下车到上海。”
铁林不太服气,“那也可能是从码头来的。”
“水路从南边来,火车来自北方,从碰到长谷起你就糊涂了,不相信现在进去问一问,从火车站他就跟踪那个人。”
铁林愣了片刻,站起来掏钥匙开门,不一会儿,脸色灰白地从押房出来,怔怔地锁好门,“是从火车站就开始跟了,死掉那个是什么人?”
“那是什么人我们不操心,你只要弄清楚那个人是自杀的。”
铁林突然激动起来,嚷嚷道:“自杀凭什么?好端端走在马路上碰到两个日本人就自杀了,碰到别人怎么不自杀,说出来鬼相信!”
徐天只淡淡地看他一眼,“验尸结果出来要是自杀呢?到时候你怎么收场?”
“我不用收场,到时候总捕房说是自杀我还不一定相信呢!何况现在什么说法都没有,人抓回来,今天来一个明天来一个要带走,把我当啥人?开枪都是轻的,明天老子火起来再有来带人的当同案同伙关起来你信不信!有本事跟我说道理,说不出道理大家只好拼性命,看谁比谁硬,到头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信不信天哥?”
徐天无奈地笑了笑,诚恳地跟他说:“……铁林,从日本回来七年多我只交过你一个朋友。”
“朋友要那么多做啥,有我一个就是了。”
“有酒么?”
“有。”
铁林忙不迭给徐天拿来小半瓶酒和两个小酒杯,徐天闻着酒杯。
“里面没有酒,闻闻也过瘾头?”
徐天伸过酒杯,“给我倒一点点。”
铁林给徐天倒了一点,徐天嫌多,又倒了一些回去。
“还是等于没有倒。”
“闻闻味道已经有些醉了。”
铁林撇撇嘴,“跟你喝酒一点也不痛快。”
徐天脸色已经开始泛红,“答应我一件事,总捕房验尸结果出来要是自杀,把长谷放掉。”
“这件事你为啥介积极?我自己摆得平。”
铁林抬手就是一杯。
“……不单这件事,以后怕是我要积极的事越来越多,再也清静不成。”
徐天借着酒劲,把心里的满腹愁绪都翻出来,哽在喉头,不上不下,说不得咽不得,急不得缓不得。
铁林有些歉然,“我拖累你了。”
“不是不是,是影佐,他故意的,把长谷丢在你的捕房,好让该跳的人都跳出来,我其他都不怕,就怕你和田丹和姆妈,不对,我什么都怕……不要把我也弄火了!”
徐天越说声音越大,最后把酒杯往桌上一掷。
铁林看着徐天这副样子惊呆了,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你不会闻闻酒气真醉了?”
“又不是没醉过。”
徐天闭了闭眼睛。
一会儿工夫,小半白酒已经都被铁林喝掉,他大着舌头说:“天哥,我破案子有长进吧?”
徐天半闭着眼睛,“不关我事。”
铁林伸出手指,用拇指掐着食指尖比量着,“只有一点点长进,根子上的道理还是不明白,反正一晚上也没别的事,你跟我说说,要不然以后我还是只看得出皮毛。”
徐天摇了摇头,含混地道:“不想说。”
说着摊开毯子将自己裹起来,在长椅上躺倒了。
“喂,才啥辰光就睡?回同福里睡好了,天哥?”
那厢徐天的呼吸已经渐渐平稳,恼得铁林直接举起酒瓶一饮而尽。
铁林去掩了捕房大门回来,在黑暗中的长桌上躺下,“天哥我知道你没睡,这么硬的椅子睡得着才怪。”
徐天侧着身子在黑暗中闭着眼睛。
“明天不要来了。”
“你一天不放人,我天天都来。”
“……长谷杀田丹姐一家你恨不恨?”
“恨死我了。”
“……好了,要是总捕房验尸结果是自杀,我就放。”
“来日方长,有仇有恨不在一时。”
“你说七年多没交过一个朋友,我也没交到过你这么好的朋友,还有金哥……当时真该拉你也一起结义。”
“我不结义。”
“为啥?”
“没意思。”
徐天再次陷入沉寂,任铁林怎么同他说话也不开口。
大玻璃下面,舞厅已人空,金爷陷在大班椅里慢慢转着圈。
金刚嘴里嚼着东西进来,“哥,要没什么事去睡了。”
金爷没作声。
“明天要不要给铁公子送吃的到捕房?白天你说要送的……哥?”
金爷像是没听到,也没看见金刚一样,他顾自转着圈,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