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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爷来回溜达着,显得烦躁不安。
“哥,是不是出啥事了?”
“没有……昨天晚上柳如丝啥时候走的?”
“没走,睡化妆间里了,一早我出来的时候,小白相说还在化妆间里没回家。”
金爷冷哼一声,“算她识相……”
徐天整夜都睡得朦胧,一晚上梦魇不断,早上起来眼睑泛着青。田丹刚刚吃完早餐,神色间一切如常,笑吟吟地同徐妈妈打了个招呼,穿上大衣出门。
田丹出门一会儿,徐天也匆匆吃了早饭,披上衣服出门,俩人一前一后走着。田丹停下来,看着他,“围巾呢?”
徐天明显是没带,在他想说什么的时候,电车来了,田丹小跑几步上了车,故意背车门而立,徐天站在路边,看着田丹被车载着再也看不见,怏怏地走开。
铁林翻了个身,掉到床下,他还没睁眼,手乱扒了一阵,扒到一堆女人用的东西,他睁开眼看清,翻身而起。他恐慌得不行,冲到门边听外面的动静,准备开门而出,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开门声。铁林复去床上躺下,片刻觉得不妥,又跑到门边,牢牢握住门把手。
进来的是柳如丝,她走到自己卧室前,先是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然后去拔门把手。拔不动把手,柳如丝好像反而踏实了,她转到厨房间,系上围裙,开始烤面包,打火煎鸡蛋。
铁林听着外面的动静,他把门开了一条缝,开始轻手轻脚往外,刚挤出半个身子,萍萍蓬头垢面穿着睡衣过来,铁林又退回卧室。过了一会儿,铁林复又开门准备闪人,柳如丝已经在往客厅端盘子。
柳如丝端了两三趟,铁林也缩了两三趟,终于柳如丝把亲手做的早餐布置停当,往卧室门口过来。柳如丝拔门把手,铁林在里面较着劲,柳如丝使劲,里面也使劲。柳如丝明白怎么回事了,扬声道:“躲起来不见人了?出来吃早饭。”
铁林一狠心,拉开门,差点与柳如丝撞了个满怀,柳如丝侧了侧身,轻笑着看他,铁林绕过她走到餐桌前,犹豫了片刻,索性坐下来狂吃。
柳如丝坐到铁林对面,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我从来不做饭,味道怎么样?”
铁林头不抬眼不睁地吃着,柳如丝手托着腮目不错珠地盯着他,“还想得起来昨天晚上怎么过来的?”
铁林只是头不抬眼不睁地吃着,柳如丝的心情很好,“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吗?”
铁林还是头不抬眼不睁地吃着,柳如丝闲闲地说:“睡我的床,吃我的早餐,你说句话不会死。”
铁林斜了她一眼,“床太软,睡得我腰疼。”
“就这么一句?”
铁林鼓着嘴站起来,“有开水吗?”
柳如丝挪过杯子,“牛奶给你倒好了。”
铁林没理会,他四周张望未果,鼓着嘴巴往门口去了。柳如丝直起身子在后面叫住他,“哎!就这么走了?”
铁林走回来端起牛奶一饮而尽,“我记得昨天晚上金哥把我送过来的,除了你和金哥不要叫别人知道我在这里睡过,丢人。”
铁林撂下杯子开门而去,柳如丝急了,柳眉一竖,喊了一句:“混蛋!”
铁林复又推门探进身子,同时使劲咽下嘴里的东西,神色有些落寞寂寥,“我听见了……我是想做混蛋的,但你是我姐,金哥是我哥。所以,不要再说了,我走了。”
柳如丝呆坐了片刻,过了好久,脸上现出失魂落魄的神情。
金刚伸长了脖子瞅着,看到外面料总刚刚进入总捕房,赶紧叫醒闭着眼的金爷。金爷欠起身,复又靠回座椅里,“我歇口气。”
“又没做事要歇啥?”
“让我想想进去怎么说!”
老料进了办公室,手下随后进来,“料总,你吩咐查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老料不耐烦地说:“哪件事?”
“麦兰捕房缉回来那批药和同福里徐先生的事。”
“……说。”
“那批药到仙乐斯老七手里之前,属于一个叫田鲁宁的人,田鲁宁另外还有几批药在他死前一天被共产党运走了,日本方面负责堵这批药的就是影佐先生。日本人那边有记录,我都看了,共产党那边死了六个人,影佐先生也吃了一枪,所以第二天影佐和长谷先生到麦琪路杀了田鲁宁夫妻,田鲁宁的女儿叫田丹,现在就住在同福里徐先生家里。”
老料仰在高背椅子里,喃喃道:“……真有意思。”
“共产党那边死的六个人,我找到了其中三个人的家属,两户在法租界,一户在公共租界。”
老料划着了火柴点着烟斗,他的脸在青烟之后模糊不清,“到公董局调徐天的照片,拿去叫那三个家属认,只要这三户里有一户家属认得徐天,徐天就是共产党。说不定田鲁宁那些药都是他策划运出去的,影佐先生那一枪他也有份。”
手下应了一声从建筑里出来,骑上自行车。
金爷心里头提着一口气,吩咐金刚:“二十分钟我没下来,你拎这两瓶酒上去敲总华捕办公室的门。”
说罢,理了理衣服头发,往料总办公室而去。
老料一看是金爷,走门口对外面的秘书说:“不要放人进来。”
老料插上门,看着金爷。金爷站在办公室中间低着头,“……料总,如果我讲不清爽,就算是来向你辞行的,上海滩我也不混了,带金刚回苏北老家种田。”
老料闻言阴着个脸。
“昨天铁林到了大三元,一瓶酒下去我准备动手,徐先生来了,说实话本来我也不太下得去手,但料总你的吩咐,我不动手等于朝自己动手。我是堵牢包房门口,准备连徐天也一起捅的……”
说到这儿,金爷抬头觑了一眼老料,看着他喜怒莫辨的神色,喉头一滚,小声说,“影佐先生电话打到大三元来了。”
老料眉头一拧,“……他怎么晓得你在大三元?”
“徐先生给他打电话了。”
“徐天怎么晓得你在大三元?”
“他那个人不管什么事情搭一眼,就能看到骨头里面去。”
老料瞥看他一眼,“影佐怎么说?”
“叫我给面子,不要难为铁林,他说徐先生的面子要给的。还叫我跟你说,今天晚上到仙乐斯请你喝酒,把事情摆一摆大家过得去就好了。”
老料眯着眼睛沉默不语,金爷赶紧解释:“料总,当时我不敢乱动,万一影佐先生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一刀下去弄错了,我连回苏北老家种田的命都没有。”
“你的意思是,我要听影佐的,他是大佬,我要给他面子,即使你没有办好事情,也不好动你,是?”
金爷一听,冷汗直冒,冤道:“这么说冤枉死我了,我在法租界混饭吃,料总你是法租界绝对的大佬,不听你的还要听谁去?昨天一晚上我都没敢闭眼睛,一早就到总捕房来等料总,你和影佐都是大佬,你是我大佬,只要大佬之间说好了,一句话我现在就出门找谁都行,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不姓金。”
“……再问你一次,七哥那批药到底怎么回事?”
老料阴恻恻地看着金爷,金爷感觉无所遁形,他小心地问,“就是铁林缉回来那批?”
老料盯着金爷。“我都跟料总说了,一句也没有瞒。”
“那批药和徐天什么关系?”
“……徐先生要那批药。”
金爷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和盘托出。
“他一个小职员弄药做啥,也想做黑市买卖?”
金爷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你不想说是?”
金爷假装自己做出了纠结的抉择,“上海滩啥人都有,来头弄不清,我看样子是仙乐斯老板,实际上弄不好哪天就……反正料总你是我老板,以后不管有啥事情,一定要保我。”
“我不保你保哪个。”
金爷咧嘴干笑,“这样我心里就踏实一大半了。”
老料又逼问他,“徐天要那批药做啥?”
“也不是他自己要,帮朋友要。”
“什么样的朋友?”
“这个他没说我也没问,不晓得到底哪一路朋友。”
老料笃悠悠地说:“共产党。”
金爷装出意外的样子,过了好几秒才小心地问:“……料总你都知道了?”
老料满意地笑了,“影佐晚上约我喝酒是?”
“到我那里喝。”
“今天晚上和影佐先生见过之后,恐怕不是铁林要死,徐天死得更快。”
“为啥?”
老料横他一眼,“不该你知道的少知道。”
金爷唯唯诺诺地退出去,心里充满劫后余生的喜悦,连走路都快了许多。到了总捕房外面,看见金刚抱着两瓶酒,站在车边手掐怀表。“事说得怎么样?”
金刚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今天晚上有好戏。”
金刚茫然地问:“哪个戏院?我去买票。”
金爷笑着拍了他的肩,“呆头,不用买票,就在我们仙乐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