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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书房里出来时,我拼命摇头。接着是埃德的书房,再往下,就该是卫生间了。我得赶紧撤,赶在——
我的屁股蹭到了门把手,它在扭动时发出轻轻的呻吟。
他听到了,耳朵真灵,那束光立刻转向,从书房门口射出来,刚好直射在我的瞳孔上。
我瞬间瞎了。时间凝滞。
“你在这儿啊。”他轻声说道。
我拔腿就跑。
冲出门口,撞倒他,把肩膀往他肚子上顶。我用力的时候,他剧烈喘息着。我看不到,但我把他撞到一边了,正对楼梯口——
突然间,他不见了。我听到他从楼梯上翻滚下去,发出咣当咣当的巨响,那束光疯狂地用各种角度射向天花板。
往上,往上,往上,奥莉薇亚在耳语。
我转身,视野里依然是星星点点。一只脚撞在了楼梯上,我跌倒了,然后以手代脚继续往上爬了一级,让自己站起来。跑。
上了一层楼,我就急转弯,调整自己在黑暗中的视力。卧室在前方,微微发光;对面就是客房。
往上,往上,往上。
但楼上只有空房间啊。还有你的卧室。
往上。
屋顶?
往上。
可我怎么上去?我怎么出去?
女汉子,埃德说道,你别无选择。
两层楼下,伊桑开始往上走了。我转身就往楼上跑,藤条让脚底板生疼,扶手在掌心里震颤。
我冲上了顶楼,径直冲到活板门下面,张开手掌在头顶撩动,摸到了铁链,我把链条紧紧攥在指间,拉下。
97
门被拉开时,雨水溅了我一脸。活梯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向我伸展开来。在楼梯的最下面,伊桑咆哮起来,但大风卷走了他的话语。
我闭紧眼睛,迎着风雨往上爬。一,二,三,四,踏板又冰又滑,梯身在我的体重下颤颤巍巍地抖动起来。爬到第七级,我感到头部已经伸出了屋顶,而外面的声响……
那声响差一点把我击退。风暴像头猛兽般在咆哮。狂风拢住空气,然后撕成碎片。暴雨像利齿般咬进我的肌肤。雨水舔舐着我的脸庞,把头发冲刷到脑后——
他的手拉住了我的脚踝。
我把他踢开,化怒气为动力,迫使自己赶紧爬上去,爬出去,翻身滚到活板门和天窗之间。我单手撑住穹顶天窗的玻璃,挣扎着站起来,睁开眼。
世界在我身边倾斜。在猛烈的暴风雨中,我听见自己开始呻吟。
哪怕在漆黑的夜里,我也能看到屋顶上宛如野生的丛林。根植在陶盆和花圃里的花花草草向四面八方疯狂生长;藤蔓像血脉一样布满了四面墙。常春藤都快把通风口堵住了。在我前方,矗立着一个三米多长的大花架,已被覆在其上的密叶压得向一侧倾斜。
而在另一边,雨水好像不再是落下来的,而是翻着波涛席卷而来,如同在海面上。倾盆大雨的重量全部压在屋顶上,溅落在石雕像上,水雾弥漫。我的睡袍眨眼间就湿透了,贴在身上。
我慢慢地原地转身,膝头绵软无力。转过三个方向,转到第四个方向:朝东了,圣邓诺学校的外墙像山一样出现在眼前。
我之上,只有天空。无尽的空间将我围绕。我的手指扭曲起来。双腿打战,迈不出步子。我的呼吸早已支离破碎。风雨的噪声肆虐袭来。
我看到身后的黑洞——打开的活板门。有一条胳膊正从那洞口伸出来,想要挡住大雨。伊桑。
现在,他也爬上屋顶了,像影子一样黑,只有手中的拆信刀银光逼人。
我蹒跚着、颤抖着往后退。一只脚抵住了天窗;感觉很脆弱——真脆弱,戴维早就提醒过我了。枝枝蔓蔓都爬到玻璃上了,早晚会压垮整扇天窗。
那条黑影逐渐逼近。我大叫起来,但大风打着旋夺走了声音,仿佛那不过是一片轻飘飘的枯叶。
有那么一瞬间,伊桑惊讶地上下看看。接着爆发出狂笑。
“没人能听见你的喊叫。”他的吼叫盖过了呼号的风声,“我们在……”话还没说完,更大的雨劈头盖脸地浇下来。
我的脚抵在天窗边,没法再往后退。我只能往旁边侧一侧,只挪了几厘米,就踩上了淋湿的金属格栅。我往下一瞥,看到戴维那天在屋顶上碰翻的水壶。
伊桑往前走来,浑身湿透,黑影的脸上只有眼眸放着寒光,他喘着粗气。
我蹲下身,抓住水壶,朝他扔去——但我太晕了,失去了平衡,水壶从我手中轻飘飘地滑落,顺着积水漂走了。
他弯下腰。
我开始跑。
在黑暗中,在狂野的森林里,既害怕头顶的天空,又恐惧身后的少年。我在记忆里勾勒出屋顶的地图:左边是一排黄杨木,后面是花圃。右边有几个空花盆,几袋栽培土像醉汉一样歪歪斜斜地靠在花盆边。拱廊花架就在正前方。
雷声震动。闪电划破云层,骤升在屋顶上。雨幕在飘摇中震颤。我冲破那道雨幕。天空随时都可能塌下来,把我压得粉碎,但在我冲向拱廊花架的时候,我的心还在跳动,热血还在流淌。
拱廊入口处挂着一道水帘。我一头冲进去,钻到廊下,里面黑漆漆的,像在大桥下面,又湿淋淋的,像在雨林之中。在覆着油布和枝蔓的廊下,外部的声音也被阻隔了,世界安静了一点;我听得到自己粗声地大口喘气。廊下的一侧就是那把窄窄的长椅。循此苦旅,以达天际。
那东西就在拱廊的另一头,我希望它还在那里。我飞奔过去,用双手抓紧它,转过身。
一个人影出现在水帘后面。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我回想起来,他的影子在我家客厅的毛玻璃上渐渐显形。
接着,他一步穿过了水帘。
“简直完美。”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朝我走来。他的大衣浸湿了;围巾仍挂在脖子上。拆信刀仍在他手里。“我本想让你摔断脖子,但这样更好。”他扬了扬眉,“你完蛋了,从屋顶一跃而下吧。”
我摇摇头。
现在,换上了笑脸:“你不这样认为吗?你拿着什么?”
说完,他自己也看清楚了我拿着什么。
园艺大剪刀在我手里颤抖不已——大剪刀很重,更何况我浑身都在抖——但我把刀尖举起来,往前走,对准了他的胸口。
他不再笑了:“把它放下。”
我又摇摇头,逼近一步。他面露犹疑之色。
“放下。”他又说了一遍。
我又上前一步,把剪刀的两半啪嗒一声合在一起。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细小刀刃。
接着,他往后退,回到了雨里。
我等了片刻,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他不见了。
慢慢地,我小心翼翼地朝拱廊入口走去。马上就能出去了,我停下来,流淌在脸上的雨水迷住了我的眼,我用剪刀尖刺破水帘,好像它变成了某种探测仪。
好。
我用力地把园艺剪往外刺,同时冲进雨里。如果他在外面等我,那就——
我呆呆地站着,雨水从头发上涌流而下,衣服也在滴水。他不在外面。
我环顾屋顶。
黄杨木边,看不到他。
通风口旁边。
花圃里。
头顶又闪过一道霹雳,屋顶瞬间变得煞白。我看得很清楚,这里荒无一人——只有疯长的植物,缺乏照料的荒野,还有凄厉暴烈的大雨。
可是,如果他不在这里,那——
他从后面向我冲来,那么快,那么狠,我不由得尖叫一声。手中的剪刀掉落了,我和他一起翻滚落地,膝盖着地,太阳穴撞在湿漉漉的屋顶上;我听到有东西碎裂的声响。鲜血涌入了嘴里。
我们在铺了沥青的屋顶上翻滚,一圈,两圈,直到我俩的身体撞到了天窗。我感觉到天窗震颤了一下。
“婊子。”他用热乎乎的气息在我耳边骂道,现在,他站起来了,一只脚踩在我的喉咙上。我只能发出打嗝般的声响。
“不要给我捣乱。”他粗声粗气地说道,“我要你乖乖地走出这个屋顶。你不肯,那我就把你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