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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雨滴在沥青地面上,溅起很多小泡泡。
“你选哪一边?公园还是街道?”
我闭上眼睛。
“你母亲……”我轻轻说道。
“什么?”
“你母亲。”
踩在我喉头的脚放松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我母亲?”
我点点头。
“她怎么了?”
“她对我说过——”
他又加大了力气,差点让我窒息:“说什么?”
我睁开眼。嘴巴张大。我得喘气。
他再把脚抬起一点:“对你说了什么?”
我深深吸入一口气,才说道:“她对我说过,你父亲是谁。”
他没有动。雨水尽情地落在我脸上。舌尖上鲜血的铁锈味越来越浓烈。
“你撒谎。”
我咳了一下,朝地板扭过头去:“没有。”
“你甚至不知道她是谁。”他说,“你以为她是别人。你那时也不知道我是领养的。”他又把脚压在我的喉头上,“所以说,怎么——”
“她对我说了。我不——”我咽下一口血水,喉咙已经肿起来了,“我那时候没明白,但她确实告诉我了……”
他再一次陷入沉默。空气艰难地从我嗓子眼里进出,雨在沥青地面溅起水泡。
“谁?”
我保持沉默。
“谁?”他朝我的肚子踢了一脚。我倒吸一口冷气,缩起身子,但他又抓住了我的衣领,把我拽起来,让我跪坐着。我整个人都要往前倾倒。他张开虎口,对准我的喉头,掐了下去。
“她说了什么?”他大喊起来。
我的手指在脖子上胡乱地挥动挣扎。他开始使劲,把我往上提,哪怕我的膝盖不停地打战,我们终于还是面对面、四目相对了。
他看起来真年轻啊,雨水冲刷下的皮肤是那么光滑;他的嘴唇很厚实,头发横贯在前额。好孩子。我还看到,小公园就在他身后,他家的小楼投下一大片阴影。我还感觉到,自己的脚后跟靠在穹顶天窗边。
“告诉我!”
我想说话,但说不出来。
“告诉我。”
我的喉咙完全被掐死了。
他松了松手。我垂下眼帘,拆信刀仍被他攥在拳头里。
“他是个建筑师。”我喘着粗气说道。
他看着我。雨水落在我们周围,落在我们之间。
“他喜欢黑巧克力。”我说下去,“他叫她‘女汉子’。”他的手从我脖子上滑落下去。
“他喜欢看电影。他俩都喜欢。他们喜欢——”
他皱起眉头:“她是什么时候跟你说这些的?”
“她来看我那天晚上。她说她很爱他。”
“那他人呢?他在哪里?”
我闭起眼睛:“他死了。”
“什么时候?”
我摇摇头:“有一阵子了。这无关紧要。他死了,她也崩溃了。”
他又掐住了我,我的眼睛瞪大了。“不对,这事关重大。什么时候——”
“重要的是他爱过你。”我的声音已嘶哑。
他愣住了。再一次,他的手松开了我的脖子。
“他是爱你的,”我又说一遍,“他和她,都很爱你。”
伊桑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手握拆信刀,我开始大口呼吸。
然后,我拥抱了他。
他完全僵住了,好半天才松弛下来。我们站在雨里,我拥抱着他,他的手垂在身旁。
我慢慢地摇晃,晕眩得转圈时,他也抱住了我。当我站稳脚跟时,我俩已交换了位置,我用双手按住他的胸膛,感受到他的心跳。
“他们都很爱你。”我轻轻说道。
接着,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压在他身上,放手一推,把他推向天窗。
98
他背部着地。天窗哗啦一响。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我,一脸困惑,好像我问了他一个很难的问题。
拆信刀滑落到另一边。他张开双手,按住玻璃,想把自己撑起来。我的心跳慢下来。时间也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他身下的天窗解体了,在暴风雨中,那种碎裂几乎是无声的。
眨眼间,他就坠落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即使他尖叫了,我也听不到。
我摇摇晃晃地走到昔日天窗的边缘,往下看,看向这栋小楼里的深井。雨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坠入深井之下,闪闪发亮;楼下的走廊里,摊落着一片碎玻璃,闪闪发亮。我看不到更深的地方——太黑暗了。
我站在暴风雨里,头晕目眩。雨水溅在我的脚上。
我开始往后退。小心翼翼地避开天窗边。我朝活板门走去,那扇门依然朝天敞开着。
我往下走。往下,往下,往下。手指在活梯的踏板上打滑。
踏到地板了,藤编地垫已完全浸湿了,我继续往楼梯口走,在洞开的屋顶下走过去;雨水哗哗地落在我头上。
我走到了奥莉薇亚的卧室,停下来。往里看。
我的宝贝。我的天使。我非常非常抱歉。
过了一会儿,我转身走下楼梯;现在,藤编地垫是干燥的,扎人的。在楼梯口,我停下来,穿过自上而下的雨帘,然后又停下来,浑身滴着水,站在我的卧室门口。我看了看床,看了看窗帘,然后是公园另一边黑漆漆的拉塞尔家。
再一次,走过雨帘,再一次,走下楼梯,现在我在书房门口——埃德的书房;我的书房——望着暴雨敲打玻璃窗。壁炉上的座钟报时了。午夜两点。
我移开视线,离开这间屋子。
在这个楼梯口,我已能看到他的尸体,奇形怪状地摊在地板上。坠落的天使。我走下楼梯。
黑红色的鲜血流出他的头颅。一只手捂在胸前。眼睛在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
然后,我从他身边走过。
然后,我进了厨房。
然后,我插上座机的电源,给利特尔警探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