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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出发了,一开始,我们沿栽种了树木的小道行走。坟墓间的草坪宛如修长的手指。我走得很小心,不想踩到地上的花朵,或者让小腿撞上一些比较小的墓碑。哈罗路传来的声音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断断续续的婉转鸟鸣,还有每隔一段时间,城际特快列车传来的轰鸣声。
“你知道咱们要去哪儿吗?”查莉在我身后问,轻声喘气。
“运河那边。你想休息一下吗?”
“我没事。”然后,她的声音狐疑起来,“爸爸?”
“怎么了?”
“你之前说,格雷西爱踢落叶?”
“对。”
“她已经去世了,所以她不能再踢落叶了,对不对?”
“嗯,不能了。”
“我的意思是,她没法复活。死人都是不能复生的,对不对?我看过一些讲僵尸和木乃伊的恐怖动画片,它们死了之后还会活过来,但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对不对?”
“不可能。”
“格雷西现在在天堂,对不对?那就是她死后会去的地方,天堂。”
“没错。”
“如果是这样,我们捡这些落叶,还有什么用呢?”
每每这时,我就会把查莉交给朱莉安娜。但朱莉安娜会反手把查莉递回给我,说:“你爸是个心理医生。他懂这些东西。”
查莉在等待我的回答。
“咱们现在做的事情是有象征意义的。”我说。
“‘象征意义’是什么?”
“你有没有听别人说过‘礼轻情意重’?”
“每次我拿到不想要的礼物,你就要唠叨这句话。你说,就算那礼物很糟糕,我也要感激送礼物的人。”
“我其实不完全是那个意思。”我换了个说法,“格雷西姨婆已经不能再踢这些落叶了。但不管此刻她身在何方,如果她能看得到我们,她一定在欢笑。她会感谢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会在天堂里踢落叶吗?”查莉又问了一句。
“当然会。”
“你觉得她在天堂里,是在外头踢呢,还是说天堂里也有屋子?”
“我不知道。”
我把我的盒子放到地上,然后把查莉抱着的盒子拿了下来。格雷西的墓碑是一块简单的方形花岗岩。某人落下的一把沾满泥的铁锹靠在墓碑的黄铜牌匾上。我想象着,几个盗墓者坐在这里,喝茶休息,只不过,如今的盗墓者早已把体力活交给机器来完成了。我把铁锹扔到一边,查莉用滑雪夹克的袖子擦了擦碑文。我偷偷溜到她身后,把一整盒落叶倒到了她的头上。
“嘿!你这不公平!”查莉抓起大把落叶,塞进我的套衫后面。不一会儿,我们的四周到处都是落叶。格雷西的墓碑被我们的秋日祭品掩埋,连痕迹都看不到了。
在我的身后,有人很大声地清了清喉咙,我听到查莉轻轻地惊叫了一声。
灰蒙蒙的天空下,守墓人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他将双手放在胯部,双腿分开而立。他穿着一件豌豆绿色的夹克,脚上是一双码数过大、满是泥巴的惠灵顿鞋。
“介意解释一下,你们在干什么吗?”他冷冷地问。他往前踏了一步。他的脸又平又圆,额头很宽,头顶没有头发,让人联想到了托马斯小火车。
“一言难尽。”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
“你们这是在毁坏墓地。”
这话说得太荒唐了,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我不这么觉得。”
“你竟然觉得很好笑?你犯了恣意毁坏他人财产罪。你在犯罪,在乱扔垃圾——”
“严格来说,落叶算不上垃圾。”
“别跟我耍花招。”他结结巴巴地威胁我。
查莉决定加入我们的谈话。她一口气就把前因后果解释完了:“今天是格雷西的生日,她去世了,我们没法给她办生日派对。她也不喜欢在户外活动。所以我们就准备了些叶子,她很喜欢踢落叶。不过不用担心,她不是僵尸,也不是木乃伊。她不会死而复生。她现在在天堂。你觉得天堂里有树吗?”
守墓人惊愕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最后一句话原来是在问自己。他努力想说点什么,但徒劳无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怒火完全消散了。他蹲下来,和查莉平视。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查莉·路易斯·奥洛克林。你呢?”
“我姓格雷夫森德。”
“你这姓氏真有意思。”
“我也这么觉得。”他笑着说。
他又看向我,神情大不相同,冷冰冰的。“你知道我想捉住那个在墓地里乱扔树叶的家伙,想了多少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