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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比停顿了一下,然后又似乎要继续讲下去。他闭上了嘴。沉默弥漫开来。我没有打扰他,任由沉默钻进他的大脑——钻进他思绪的犄角旮旯。
“我把她从出租车里拽了出来。我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脸往车窗上撞。她摔倒了,想滚到一旁避开我,但我死命踹她。”
“你觉得,你当时是在惩罚她吗?”
“当然了。”
“这是她罪有应得的吗?”
“当然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面如白蜡。那一刻,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孩子孤零零地站在操场角落里的身影,他肥胖不堪,高得出奇,被人唤作“果冻屁股”“猪油桶”;对这个孩子来说,世界不过是一个空旷的无人之境。这个孩子希望所有人都看不到他,却又偏偏被上天诅咒,走到哪儿都那么显眼。
“今天,我看到了一只死鸟。”博比心神恍惚地说,“它的脖子断了。有可能是被车撞死的。”
“有可能。”
“我把它从路上拿走。它的尸体还是暖的。你想过死亡吗?”
“我觉得,死亡这件事每个人都想过。”
“有些人罪该万死。”
“那你觉得哪些人该死,应该由谁来决定?”
他苦笑一声。“反正不是你这种人。”
这次治疗时间比预期长,米娜早已回家,跟猫玩去了。旁边的办公室大多已房门紧锁,浸在黑暗中。清洁工们穿过走廊,清空垃圾箱,手推车蹭过壁脚板,把板上的油漆蹭了下来。
博比也已离开。但当我凝视着昏暗的窗子时,我仍能想象出他那张汗津津的脸,上面还沾着几滴那个可怜女人的血。
我真应该预料到这种情况。他是我的病人,我的责任。我知道,我不可能抓住他的手,逼他来见我,但即便知道这一点,我也丝毫不觉得宽慰。说到被店员敲竹杠的那一段时,博比都快哭出来了,比起被他袭击的女人,他还是更为自己的遭遇感到难过。
对我的一些病人,我总是想关心,却关心不起来。他们花九十英镑来我这儿,却只是盯着自己的肚脐眼,或者抱怨一些跟我说没用,要跟爱人说的事情。博比跟他们不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他木讷得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但他的自信和才智却又能令我暗暗吃惊。他会对不该发笑的事情发笑,会毫无征兆地情绪爆发,他蓝玻璃般的眸子既暗淡又冷冰冰的。
有时,我觉得他在等待着什么——仿佛崇山将移,或九星将连成一线。一旦事情就位,他就会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等不到那一刻。我现在就要知道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