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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安把双腿在身前交叉。卢卡斯把三脚架向前倾斜,重新调整了角度。玛丽安想起康奈尔在邮件里把她比作鹿。她喜欢那句话,说鹿的脸若有所思、体态苗条。她在瑞典轻了不少,现在更瘦了,非常苗条。
她决定今年圣诞不回家。她想了很久如何让自己摆脱“家庭矛盾”。夜里,她躺在床上,想象自己完全脱离了她母亲和哥哥,和他们的关系不好不坏,不参与他们的生活。童年和少年时期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具体规划,让自己远离家庭冲突:她会保持完全沉默,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地离开房间,走进卧室,轻轻把门关在身后。她会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她会离家出走若干个小时,独自一人坐在校停车场。这些策略全都没有奏效。事实上她的策略似乎只会让她更容易被当作主要肇事者,并因此受到惩罚。圣诞节的家庭聚会总是冲突频发,她知道,她试图避开这一节日的行为也会被记录在案,作为她蓄意伤害的又一罪证。
如今,每当她想起圣诞假日,她就想起卡里克里,想起主街上挂起灯,凯莱赫酒馆橱窗里发光的塑料圣诞老人僵硬地挥舞着逼真的上臂,反复招手示意。镇上药房里挂着锡纸剪的雪花。肉店的门开了又关,街角传来呼唤。夜里的教堂停车场上,呼出的气在雾里升起。傍晚的福克斯菲尔德,房子安静得像熟睡的猫,窗户明亮。康奈尔家前厅的圣诞树,浑身竖着金箔装饰,家具挤在一起腾出空间,大家的笑声高昂欢欣。他说要是见不到她,他会很遗憾的。没了你就不一样了,他写道。这话让她觉得自己很蠢,想哭。她的人生现在是如此苍白,再也没有美感了。
我在想你要不把这个脱了吧,卢卡斯说。
他指着她的胸罩。她把手伸到背后,把搭扣解开,让带子从肩上滑下来。她把胸罩扔到照相机的视角之外。卢卡斯拍了几张照片,把三脚架上的相机调低,朝前挪了一英寸,继续拍。玛丽安看向窗户。相机的快门声终于停了,她转过身来。卢卡斯刚好把桌下一只抽屉拉开。他拿出一卷黑色绑带,由某种粗糙的棉或亚麻纤维编织而成。
那是什么?玛丽安问。
你知道这是什么。
你别跟我来这套。
卢卡斯站在原地放绑带,一脸漠然。玛丽安突然觉得骨头非常沉重,这种感觉很熟悉。她的骨头重得她没法动弹了。她静静地把手臂伸到身前,手肘贴在一起。很好,他说。他跪下来,用绑带把它们紧紧地捆起来。她的手腕很细,但绑带拉得太紧,两边还是挤出了一点肉。她觉得这看上去很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再次看向窗户。非常好,他说。他回到相机边。快门开始闪动。她闭上双眼,但他叫她把眼睛睁开。她累了。她的身体内部似乎正在往下沉,沉向地板,沉向地心。当她抬起头时,卢卡斯正在解开另一根绑带。
不要,她说。
别为难你自己。
我不想干了。
我知道,他说。
他又跪下来。她把头往后缩,想避开他的触碰,他却迅速伸手握住她的喉咙。这个动作并没有让她害怕,它只是让她筋疲力尽,再也说不出话来,也动弹不得。她的下巴往前一沉,耷拉着。她已经疲于躲避,放弃反倒更容易、更轻松。他轻轻捏住她的喉咙,她咳了一声。他一言不发地松开了她。他拿起绑带,缠在她的眼睛上。她现在连呼吸都费劲了。眼睛很痒。他轻柔地拿手背抚摸她的脸颊,她感到恶心。
你瞧,我爱你,他说,我知道你也爱我。
这话让她毛骨悚然,她从他身边弹开,后脑勺撞到墙上。她用捆在一起的手腕去蹭眼睛上的绑带,直到把它推了上去,恢复视线。
怎么了?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