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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郑孝胥、罗振玉这两位“宠臣”的事,这里要补述一下。以我为中心的争夺战在日使馆中又进入了新的阶段,这次是以郑孝胥的失败和罗振玉的胜利而收场。
郑孝胥曾经拍过胸脯,说以他和段的关系,一定可以把优待条件恢复过来,段的亲信幕僚曾毓隽、梁鸿志都是他的同乡,王揖唐和章士钊和他半师半友(随他学过诗),这些人从旁出力,更不在话下。后来,段祺瑞许下的空口愿不能兑现,使郑孝胥大为狼狈。对郑孝胥的微词就在我耳边出现了。从天津来的旧臣升允表示了对郑的不满,他向我说了不少郑孝胥“清谈误国”“妄谈诳上”“心怀叵测”“一手遮天”之类的话。当时,我并不知道,在前一个回合中失败的罗振玉,和这些反郑的议论,有什么关系。但是,我确实对郑孝胥有了冷淡,另一方面,经过升允这位先朝老臣的宣传,我对罗振玉增加了好感。
罗振玉在我面前并没有十分激烈地攻击郑孝胥,他多数时间是讲他自己,但这样做竟是比攻击别人的效果还大。我从他的自我表白中得到的印象,不仅他是这场风险救驾的大功臣,而且相形之下,郑孝胥成了个冒功取巧的小人。按罗振玉自己的话说,段祺瑞从天津发出反对冯玉祥赶我出宫的电报,乃是他的活动结果之一。他回到北京,找到了他的好朋友竹本大佐,因此才有了准备迎我入日本兵营的事情。后来“北府”门前的国民军撤走,据他说也是他找执政府交涉的结果。甚至我到东交民巷前决定的“先随便出入,示人以无他”的计策,也是他事先授给陈宝琛的……
罗振玉后来在《集蓼编》中记载了他说的这段经历,关于我出“北府”进日本使馆的这一段,对郑孝胥是一字不提,只是在叙述我进日使馆后的情形,说了一句:“自谓能令段祺瑞恢复优待者,以不能实其言,亦不告而南归矣!”事实上,另外的一件事对郑、罗这场争斗的胜负,更有决定意义。那时我一心想出洋,郑孝胥并没有支持我,在庄士敦已经不宣传去伦敦做客的情形下,主张“东幸”的罗振玉自然更受到我的重视,而我对郑孝胥就不能再感到兴趣。于是,郑孝胥终于有一天郁郁地向我请假,说要回上海料理私事去,我当时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也没挽留,他就一气跑了。我叫人写信召他,他也拒绝了。后来我到了天津,他才又应召回来。
过了生日的不多天,罗振玉来告诉我说,他和池部已商量妥当,出洋的事应该到天津去作准备,在这里住着是很不方便的;到天津,最好还是在日本租界里找一所房子,早买好了的那房子地点在英租界,是不合适的。我听他说得有理,也很想看看天津这个大都市,他的主意正中下怀,我立即同意了。我派“南书房行走”朱汝珍去天津日租界找房子,结果看中了张园。不多天,罗振玉又说,张园那里已经准备好,现在国民军在换防,铁路线上只有少数的一些奉军,正是个好机会,可以立即动身。我和芳泽公使把这主意说了,他表示同意我去天津。为了我这次转移,他派人找了段祺瑞,段不但同意,还要派军队护送。不过罗振玉说,段没有兵,要派还是冯玉祥的人,我一听,又找芳泽商量,芳泽说除了池部之外,他还可以派天津日本总领事馆的警察署长和警察便装来京,由他们先护送我去,然后婉容她们再去。事情就这样谈妥了。
民国十四年二月二十三日下午七时,我到芳泽公使住的地方向他们夫妇辞行。我们照了相,我向他们表示了谢意,他们祝我一路平安,然后由池部和便衣日警们陪着,出了日本公使馆的后门,步行到了北京前门车站。我在火车上找到了罗振玉父子。火车在行进的一路上,每逢站停车,就上来几个穿黑便衣的人(都是日本警察和特务),车到了天津,车厢里大半都被这样的人占据了。日本驻天津总领事吉田茂和驻屯军的军官士兵们,大约有几十名,把我接下了车……
第三天,日本公使馆在《顺天时报》上发表了一个声明:
本公使馆滞在中之前清宣统皇帝,于二十三日夜,突然向天津出发,本馆即于翌二十四日午后,将此旨通知段执政及外交总长,备作参考。原宣统皇帝怀有离京之意,早为执政之政府所熟知,而无何等干涉之意,又为本馆所了解,但豫想迄实行之日,当尚有多少时日,不意竟遽离开北京,想因昨今一二新闻,频载不稳之记事,致促其行云云。
<a id="jz_1_167" href="#jzyy_1_167">(1)</a>在满清八旗中,正黄、镶黄、正红三个满军旗系皇室亲自率领的所谓亲军,内务府人均出自这最亲信的三旗,自堂郎中以下所有司员全不例外;堂郎中以上即内务府大臣,也有的是司员提上来的,也有的是从外调来的。总之,除个别大臣外,全被三旗包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