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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平一下子惊呆了。天马上就黑了,再说今天的路比去年来的暮母和岩村的路远三四倍,而现在自己必须一个人走回去——这些他顿时明白过来。良平差点儿哭出来。但他知道哭也无济于事,也不是哭的时候。他向两个年轻土工不自然地点了下头,沿铁路飞奔起来。
良平沿着铁路一侧忘我地跑了一阵子。奔跑时间里,发觉怀里的一包糕点碍事,遂甩去路旁,顺手把木屐也脱下扔在那里。于是薄袜底直接踩进石子,脚倒是轻快多了。他一边感觉着左边的大海,一边跑上陡急的坡路。眼泪不时涌上来,使得他不由歪一下脸——他拼命忍住,唯独鼻子抽嗒不止。
从竹林旁跑过之后,日金山那被火烧云染红的天空也已凉了下来。良平愈发沉不住气。也许去路和归路不同的关系,景致的变化也令人不安。接下去就连衣服都因出透了汗而让他觉得不便,边跑边脱下扔去路旁。
跑到橘林时,四下已经黑了。只要保住性命……良平一边想着,一边连滚带爬继续奔跑。
当村外的工地终于出现在远处夜色中时,良平真想大哭一场。那时虽然落了泪,但还是忍住哭继续奔跑。
进村一看,两旁的人家已对射出电灯光来。借着电灯光,他自己也分明知道头上冒出热气。井边提水的妇人们和从田里回来的男人们看见良平跑得气喘吁吁,都问他“喂怎么了?”他一声不吭,只顾从杂货店、理发店和明亮的住房前跑过。
跑到自家门口时,良平终于禁不住“哇”一声大哭起来。哭声传向四周,父母等人一时围了上来。尤其母亲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抱住良平的身体。良平手脚挣扎着,抽抽嗒嗒哭个不停。也许哭声太厉害了,附近三四个妇人也赶到昏暗的门口。父母自不用说,那些人也异口同声问他为什么哭。但他无论别人怎么问都只管大哭特哭。回想跑那么远的路的过程中的惊惧,觉得怎么哭都哭不够……
良平二十六岁那年同妻子一起来到东京。如今在一家杂志社的二楼手握校对用的红笔。他每每毫无缘由地想起那时的自己。毫无缘由?在劳顿疲惫的他的面前,那片暮色笼罩的竹林和坡路至今仍时断时续细细地向前伸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