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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舅舅之前便对苏荆溪的身份有所疑惑,特意派人去苏州府调查,结果发现一件事:王景姝从葬之后,她的家族被朝廷封为朝天女户,家中长子恤封为千户,带俸世袭。可王家并没有机会享受这一切,在当年大年三十,一族人突然死得干干净净。事后仵作报告,年夜饭里有一道带骨鲍螺,中含钩吻剧毒。”

吴定缘知道这是苏州府的一道甜品,在酥皮里灌入奶蜜蔗糖等物,味道奇甜,因为样子很似鲍鱼,故而得名。这东西老少咸宜,席间从来都是一扫而空,少有剩下。

“据仵作说,这下毒之人手法极妙。甫一入口时并无异状,因此没人发觉不对,一直到宴席将终,才纷纷发作。须臾之间便七孔流血而死,无一幸免。”

苏荆溪淡淡道:“此事极易。只消把钩吻叶加猪皮熬成膏子,外裹一层甜奶皮子便好。他们吞下带骨鲍螺时,有奶皮包裹,毒药不会立时发作。待奶皮在胃中融开之后,里面的致命之物才会渗入体内。”

她的回答,无异于已经承认。

朱瞻基道:“这是震惊整个苏州府的大案,可惜查来查去,并无半点线索,至今卷宗还放在刑房架阁上当作悬案。不过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所以呢?”

“王景姝的籍贯、年龄、入宫时间,甚至她在出嫁之前学医的经历,和你讲的王锦湖的故事除了名字,完全对得上!而下毒的手法,除了你还有谁会如此精湛。”朱瞻基越说声音越大,“我记得你说过,这次上京,是要向王锦湖的夫家报仇。我当时真没想到,她的夫家就是皇室,你那一番话,根本就是冲着我朱家来的!”

苏荆溪突然发出一阵尖厉高亢的大笑,笑声划破长夜,惊起了一群夜宿封林的乌鸦。

“陛下你猜得不错。岂止你们朱家,所有与景姝之死有牵连的人,都要给她陪葬。听到了吗?听到了吗?”苏荆溪敛住笑容,面上的神情完全变了,变成了狰狞、怨毒以及赤红双眸中深不见底的悲恸。她的声音回荡在封土山顶,仿佛不是在说给朱瞻基听。

朱瞻基还要开口,苏荆溪却抬起手掌,冷冷道:“接下来,还是让我亲自讲吧。”她身上冒出的森森恨意,逼得天子乖乖闭上了嘴。

“景姝进宫的时候才十九岁。十九岁啊,正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却因她家里人贪图富贵,被锁入深宫。她在宫中一点也不开心,每日如生活在囚笼里一般,只靠着我与她偶尔的鸿雁传书,才能稍做缓解。我跟她通信中断之后,去找王家人打听,才知道她居然被送去殉葬皇帝了。我听到这个消息,几乎要疯掉了。你们凭什么!凭什么把一条无辜的性命送入死丘!凭什么一个礼仪之邦的君主,却要用如此野蛮的方式来入葬!人命在你们眼里算什么?她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你们凭什么夺去景姝的一切!”

苏荆溪喃喃地自顾自讲着,时而平静,时而疯狂,没有人敢打断她。

“我接到消息的当夜,十个指甲在墙上抠出道道血印,但这样的痛苦,根本无法和她相比。我日思夜想,几乎哭坏了眼睛,生了一场大病。我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地想,也许我该寻个尼姑庵出家,一世清修,为她祈求冥福。等我病好了之后,便去了宁波东林庵探访。可没想到的是,在宁波港里,让我见到一人。

“这人是个朝鲜使者,恰好从京城来,正准备从宁波坐船归国。他神色郁郁,乃至生了心病。我替他诊治时,却发现他的心病,竟也是来自那一场殉葬。朱棣那一次一共殉了十六名嫔妃以及十六名宫女。其中有一个姓韩的宫女,是朝鲜进贡来的,也在陪葬之列。

“你们知道那是怎样一番情景?三十多名嫔妃宫女,先在承恩殿外用餐,然后被带到殿内。殿中早早摆好了三十多张小木床,三十多条白绫从房梁上高高垂下。所有的人都放声大哭,可那些宦官没一个手软的,一个个硬扶着她们上去。这个时候,陛下你那仁德的爹来了,来跟这些女子辞诀。那位韩宫女突然上前跪倒,希望得到赦免,归国赡养母亲。可你爹却不为所动,说了一通冠冕堂皇的屁话就离开了。韩宫女被搀上木床,头悬白绫,转头对身后的乳母喊了一声:‘娘!我走了!’然后木床被猛然抽开……一刻之内,承恩殿内三十多条人命没了。”

苏荆溪讲到这里,眼睛一直盯着朱瞻基。他面色惨白,不敢与之视线相触。此时的天子,宁可面对汉王的威胁,也不愿继续留在这里。可苏荆溪的控诉还在继续。

“韩宫女殉死的情形,从乳母那里传到使者耳中,但他不敢在大明声张,只好强行闷在心里,以致郁结成病。我稍做引导,他便全说出来了。我问他,那天同殿而死的有个姓王的年轻姑娘,可曾留下只言片语,使者摇头,只说那三十多人没有不哭的。

“那一天,我都不知是怎么回的客栈,怎么回的苏州,整个人神情恍惚。我返回苏州之后,不知不觉又走到景姝家门口,却见府前张灯结彩。原来是王家得封朝天女户,要把牌匾高高挂起来,院里还要竖起一座贤妃碑。鞭炮齐鸣,唢呐声扬,宾客络绎不绝前来道喜。这难道是女儿惨死该有的表现吗?这种用女儿性命换来的称号,难道值得大肆宣扬吗?

“一边是鲜花着锦的热闹,一边是幽墓凄冷的尸骸。从那一刻起,我便意识到,修习佛法救不了她,也救不了我。这些啃噬景姝尸体的豺狗,必须用死亡才能洗刷他们的罪孽。哪怕身堕九幽,我也要为景姝报这个仇。在这个世上,她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我一个而已。

“从那一天起,我开始拼命搜集关于景姝在宫中的一切消息,事无巨细,全数都要。我要知道每一个参与她殉葬的人,我要他们都付出代价。毒杀王家只是第一步,那个逼迫景姝上木床的小宦官、那个为殉葬嫔妃拟谥号的翰林学士,还有为殉葬拟定仪注的礼部官员……他们不是被我毒杀,就是被坑陷。可是,还有最重要的几个罪魁,我留到了最后。”

苏荆溪说到这里,冷冷地扫视了朱瞻基一下。他从未被她这么注视过,不由得心中一凛。苏荆溪竖起了一根指头:

“第一个是朱卜花。当日缢杀那三十余位嫔妃宫女的,是这位御马监提督太监的部下。他本人守在承恩殿外,亲自监督执行。”

第二根指头竖起来:“第二个,就是张泉。当初王家之所以能把女儿送进宫,正是因为景姝的父亲与张泉是好友,由张泉向张太子妃全力举荐,才得以将景姝送入大内。要说祸根,张泉是害死景姝最直接的凶手。”

朱瞻基正要开口,苏荆溪已竖起了第三根指头:“你母亲张皇后,亦是罪魁之一!若不是她,景姝怎会被卖入宫中?她身为后宫之主,若有心阻挠,景姝怎会活活被缢杀殉葬?”

第四根指头旋即伸直。

“你爹也一样!朝野都说他生性仁德,都夸赞他是个好皇帝。可他在承恩殿前,本可一句便能赦免那些孤弱女子,结果却坐视嫔妃惨死,只为了成全他的孝顺名声!”

最后一根素白长指,高高直起,宛若一根铭旌。

“汉王亦罪无可赦。当日筹备永乐皇帝葬礼之时,嫔妃殉葬这件事在朝中是有争议的。偏偏朱高煦跳出来大吵大嚷,以礼法为由进行逼宫,说不遵先皇遗诏就是不孝,结果从天子到群臣无人敢反驳,只得遵从——所以我一路护送陛下你归京,也是为了报仇!”

苏荆溪历数完这一堆罪人后,把五根指头并拢成拳,调门又高了数度:

“还有此间的主人,永乐皇帝。你临终遗命要求一切依祖制。什么是祖制?当然就是嫔妃殉葬!一切起源,皆肇始于你,你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我不管你有什么丰功伟绩,也不管你是多么英明神武。我只知道你夺走了景姝的性命,夺走了我的整个世界!而你,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高握拳头的苏荆溪,朝着宝城大喊起来,希望这声音能穿透封土,传入地宫。朱瞻基缩了缩脖子,仿佛怕被这熊熊燃烧的火焰灼伤。

这六个罪魁之中,永乐、洪熙与朱卜花已死,张泉被抓来明楼之上,汉王逃回乐安州,只有张太后安然无恙。难道说……苏荆溪也对她下手了?朱瞻基有些惊慌地喊道:“我母后,她并无恶意,只是尽了本分而已!这是祖宗成法,谁也改不了啊。”

“祖宗成法?”苏荆溪惨笑一声,“前朝何曾有殉妃之制?明明从洪武皇帝才开始,算哪门子祖宗成法?再者说,就算真是祖宗成法,你皇爷爷遵从了吗?他的皇位是怎么来的?怎么到了殉葬这里,却又惺惺作态,说祖宗成法不可改呢?”

朱瞻基被驳得哑口无言。

“陛下你不必辩驳。在你们心里,人命是有贵贱的。景姝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弱女子,搁在秤上,轻飘飘的一头,岂能为了她,就诛杀这么多重臣良将、皇亲国戚?不值!你和你母后是不是这样想的?”

“你……你把我娘怎么样了?!”朱瞻基捏紧拳头。

苏荆溪道:“你放心好了。她一直安居深宫,我一个民间女子,能有什么办法?”朱瞻基稍稍放了一下心,不料苏荆溪又道:“但对一个母亲来说,还有什么比失去自己孩子更痛苦的事呢?”

一股极为冰冷的寒意“唰”地缠住朱瞻基,使他全身僵直麻痹,动弹不得。苏荆溪此时注视过来的目光,像极了蛇在注视老鼠。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朕还纳闷,以你的手段去陷害张泉,为何留出那么多破绽等着朕来识破,原来是为了把我诱骗到长陵来!”

朱瞻基心中一阵后悔。他出发时还想着,也许能靠九五之尊的身份化解仇怨,所以没让跟随的人马入长陵,以示诚意,没想到这全在苏荆溪的计算之内。

苏荆溪早看出他的心思,长长叹息了一声:“陛下,我给过你机会了。”

“少来!你一路瞒得我好苦,何曾给过机会?”

苏荆溪摇摇头:“六月初六,我送了药包进去,让陛下你发现张侯参与了迫害王锦湖之事。然后你做了什么呢?你明明答应过我,回京城后要严厉惩治迫害王锦湖的人,可当你发现是自家舅舅时,却立刻把他遣走,躲到天寿山来避风头。”

朱瞻基急忙分辩:“我只是想先调查清楚富阳侯,把事情弄清楚……”

“那一天,我一直在紫禁城前看着。若你直接抓了张泉,说明你还是看重对我的承诺,我也许就此罢手离开;可你没有,我看到张泉向北方驰去之后,便一切都明白了。”

“我从未说过不为你伸张正义!”

“那好啊,那么请你现在下一道诏书,历数那六人之罪,痛陈洪武恶例,毁去长陵,砸烂神牌,你能做到吗?”

朱瞻基哑然。

“好,换一个。你敢现在宣布祖宗成法是错的,就此废去殉葬之制吗?”苏荆溪咄咄逼人,旋即又朝吴定缘瞥去一眼,“别说废去殉葬了,你敢给铁铉公正名吗?”

看着面色涨红的朱瞻基,苏荆溪摇摇头:“陛下你不必辩驳了。一个逃亡的太子,也许可以坦诚相交,可一个皇帝却只会顾全大局。”

“我……”

“你是个好人,也会是个好皇帝。可惜我想要的东西,你只要戴着那顶冕冠,就注定给不了。

“朕很想帮你们,可是……”

“不要跟我说,你去跟埋在这里的那些枯骨解释吧!”

苏荆溪的话音刚落,一阵强烈的山风从天寿山顶吹袭而下。它穿过陵墙,吹过神道,从祭宫两侧盘旋而至。石几筵上的烛火勉强抵抗了数息,尽数被吹灭,蜡烛下压着的几十条白绫,呼啦一下子飞得漫天皆有。从明楼方向看去,这些白绫有如几十条孤苦的鬼魂,在长陵之中来回飘荡,似在寻找着她们的骸骨,哭诉着她们的不甘。

看到这一番景象,苏荆溪痴痴地走到栏杆边缘,努力把身体伸出去:“景姝!景姝!是你吗景姝?”可那些白绫飞得太快太乱了,令人眼花缭乱。苏荆溪开始还试图寻找,可很快,她的双眸中透出一丝明悟的光芒。

“王景姝、韩玉儿、李婉、崔淑娴……”苏荆溪大声念起所有殉于长陵的女子名字。也许是错觉,她每念出一个名字,就有一条白绫在天空一顿,仿佛在回首相应。

“这里的每一条白绫,都代表了一个曾经存在过的女子。世间也许很快就忘了她们的名字,史书上也不会留下她们的名字,但我都记得。在她们悲惨而短暂的生命里,曾呼喊过,曾抗争过。这些声音,朱棣你听到了吗?朱高炽你听到了吗?朱瞻基你听到了吗?”

她先把一块写满了青词的祝版奋力丢下城楼,然后伸展双手,向两侧高举,恍若巫祝吟唱。凛冽的长风吹起她的衣袂,那瘦弱哀伤的身影,正孤独地祭奠着眼前漫天那几乎被人遗忘的魂灵们。

随着这一声声叫魂,朱瞻基的箭伤不停地渗出血来,这是因为过度紧张而导致的肌肉痉挛。他终于明白,她早在毒杀王景姝全家时,就已彻底疯了。冷静、理性、温婉、贤淑,这些全都是表象,全都是为了遮掩一个疯到极致的大计划:她为了一个最卑微的女子,要向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们复仇。

“疯子,疯子……”宣德颤抖着嘴唇,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你和王景姝既非至亲骨肉,亦无大恩大义,交往也不过几年光景,至于为一个朋友做到这地步吗?”

苏荆溪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居然流露出些许怜悯:“陛下,你不懂,你永远不会懂。你说的这些可笑的东西,能用来评价我与景姝吗?情谊深浅,不是光阴所能衡量的;人心所向,又岂是世间常理所能揣测?”

宣德不甘心地看向吴定缘,后者摇摇头,表示也不甚懂。

宣德无奈地闭上了嘴,他知道,她不可能被劝服了,无论什么都不可能动摇她的执念。苏荆溪是一匹奔向悬崖的惊马,从启动的那一刻,便已注定了结局。一直到这时候,朱瞻基才发觉,梁兴甫根本不算最疯狂的那一个。

其实这时朱瞻基身上的麻痹已消除了不少,如果奋力冲上去,也许能直接把苏荆溪推下栏杆。可他发觉自己动不了,不是因为中了什么毒,而是他无法反驳对方的任何一句话。

“理直气壮”这四个字,当真描摹精准。

朱瞻基喘着粗气,去看吴定缘:“喂,这些事,她在信里都跟你说了?”吴定缘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是的,我读完那封信,才知道她一直背负着这么多痛苦。”

“朕实在没想到……竟是被一群不肯原谅朕的仇人护送到京城的。”

“她比我要难,要苦……朱棣与我铁家的恩怨,我已经不记得了,只剩下头疼而已。而她时时刻刻都清醒地记得,时时刻刻都在煎熬。我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度过每一天的。”

朱瞻基沉默了。他知道浸泡在仇恨里是多么痛苦。她一泡就是那么久,让毒素渗透到骨髓中、魂魄里,还要维持外表的淡定,与仇人虚与委蛇。只有一个彻底疯掉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这也许是我倾慕她的缘故。”吴定缘感慨道,“她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并且从未动摇。”

朱瞻基有些绝望地低吼了一声:“蠢材!你们这些蠢材!朕明明剖心以对,把你们当朋友!为什么你们个个都要跟朕作对!”

听到这话,吴定缘不由得悠然长叹了一声。

他虽然与朱家的心结未解,但那一次离开紫禁城,算是与皇帝有了一个了断。没想到造化弄人,命运再一次把他推回了矛盾之中。

苏荆溪要杀朱瞻基,朱瞻基要阻止苏荆溪,这是无法调和的矛盾。他的意外加入,虽然添加了变数,却无法化解这最根本的矛盾,反而把自己推到一个两难境地:要么帮苏杀朱,要么帮朱阻苏,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按说他的大仇人也是朱棣,于情于理,都该帮助苏荆溪;可他一看到朱瞻基那一副被疲惫与震惊折磨的面孔,心中便浮起一个铜炉的身影。这三个人的纠葛实在太深,这团乱麻比汉王之乱还复杂,他连一刀劈断的勇气都没有。

在金陵捻在一块的三根丝线,在贯穿整条大运河后,都注定终将在这天寿山下脱散。

此时叫魂已进入尾声,白绫纷纷飘落在封山林间,挂在各处树杈上,封山好似改换了一身孝装。苏荆溪缓缓收回手臂,满面泪痕。

望着那个孤零零的身影,吴定缘深吸一口山中的寒气,心中一阵洞明。他抖了抖废掉的右手,缓缓走到两人中间。他仰起头来,夜幕上无数星宿庄严升起,耀眼璀璨,与月亮交相辉映。

“荆溪,你还记得咱们离开瓜洲那一夜吗?也是这么一个夜空。”吴定缘道,“那晚咱俩在水边的对话,我至今都还记得。你第一次坦白,说是要为了某个人报仇。当时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事。”

“你那时也说过,要一直盯着我。”苏荆溪道。

“我听夫子庙前的算命先生说过。这些星宿,都是玉皇大帝照着一本天书往天上钉的,那天书上写着每一个人的命。星宿钉稳了位置,人间的命数也就定了。那晚如果我看仔细点,说不定能看到今晚的景象,便能早些知道你的心意。”

苏荆溪后退一步,显得有些心烦意乱:“你还不明白吗?我心中满满都是为景姝复仇,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我只是在利用你,帮我毁掉朱棣的神主牌位而已。你快走!快走!”

吴定缘举起那封信笺:“那你说说看,我在信笺末角发现有数滴水痕,到底是什么?”

苏荆溪一呆,下意识别过脸去。吴定缘道:“你帮我钉上了这一辈子的命数,牵定了这一生的缘分,甩不脱了。我父亲捡到我以后,把我的名字从铁福缘改叫吴定缘。你瞧,冥冥之中,竟然应在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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