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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
“和咱们差不多就行,医生呗,爱干净、细心,还会照顾人。”
“还有吗?”
“个子得高点儿,眼睛不能太小,手最重要,不能粗,我就喜欢有一双又绵又软的手的男人。”
姚兰看着小孙一脸花痴的样子,说:“我怎么越听越像方大夫?”
一听见“方大夫”三个字,刚才还神气活现的小孙一下子成了闷葫芦,一句话都不说了。
姚兰看出了眉目,笑嘻嘻地说:“真喜欢他?”
小孙倒也不扭捏,微微一笑,痛快地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我看见他的第一眼。”
姚兰有些意想不到,随口问道:“这都好几年了,你之前都干吗去了?”
小孙有些不好意思地嗫嚅着:“我有点儿不敢。”
“你平时说话就跟放连珠炮似的,那股风风火火的劲儿到哪儿去了?”
“我是想跟他说,可他都不怎么拿正眼看我。兰姐,你教教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姚兰放下手中的病历,想了想,问道:“他真有那么好吗?”
“他不好吗?”
“我是说,你了解他吗?”
“在一个科好几年了,我觉得我挺了解他的。你觉得呢?”
“我就是觉得,这种事是不是一般都应该男的主动点儿?”
小孙的话还没出口,方黎穿着西装推门走了进来:“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姚兰刚要说话,却被小孙用眼神制止了。
方黎完全没在意这些,他一转头看见墙上的白大褂,说道:“我说怎么找不着呢,原来挂这儿了。”说着,他摘下白大褂便往身上穿。穿到一半,他突然察觉出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沉寂,还带着点儿古怪。他回头看了看姚兰和小孙,问道:“你俩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儿吧?哎,小孙,你是不是喝酒了?脸这么红。”
陈彬再次走进高奇的操作间时,高奇刚刚干完手里的活儿。他摘下口罩和手套,松了口气。几根已经做好的雷管,整齐地码放在桌子上。
陈彬走过去,拿起一根雷管看了看,说:“心灵手巧呀。”
高奇对这样的赞赏不置一词,站起来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陈彬点了点头,把房间门口让了出来。高奇走到门口,从衣帽钩上取下大衣。陈彬发现,他的手已经不像上次那么哆嗦了。看来,已经培养出了一个熟练工,陈彬在心中窃喜。
“我跟上头说说,你以后就专职做这个东西吧,就不给你安排别的工作了。”
听了这话,高奇微微停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陈彬接着说道:“另外,这是我们的一处安全房,你以后就在这里干活儿。别告诉任何人,也别带着女人到这儿来鬼混,别以为就我一双眼睛在盯着你。”
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陈彬总能让自己的线人有一种恐惧和压力。果然,听完这话,高奇的脸色就有些变了。他从大衣兜里摸出一个烟盒,打开后发现里面已经空了。高奇有些焦躁和懊恼,他把空烟盒捏成一团,又装进衣兜里,转身要离开。
陈彬像是一只刚刚戏耍了老鼠的猫一般,心中微微有些得意。此刻,他决定给这只小老鼠一点儿安慰。
“等会儿。”高奇被陈彬叫住,只见他走到客厅角落里的一个五斗橱前,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包烟扔给高奇。
高奇伸手接住,顺嘴问道:“你不是戒烟了吗?”
“以前留在这儿的。”
“哦,那我先走了。”高奇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
“站住。”陈彬突然在他身后喊了一声。高奇拉着门把的手,顿住了。
陈彬慢慢走过来,看了看他,半晌才说:“你怎么知道我戒烟了?”
高奇强自镇定地回答:“你跟我说过。”
“没有——我记得自己说过的每句话。”
“这就是你说过的话。”
“没错,我是说过这句话,但我不是跟你说的。”
陈彬飞速地整理着大脑中的记忆——这句话并不久远,就在刚才,另一间卧室内,和魏一平——
在交代了擅自让高奇参与制作雷管的事情后,陈彬小心翼翼地站在魏一平身边。
“你完全可以撒谎,跟我说那个线人只是在替你拿消息。”魏一平说道。
“在您面前,我不敢。”
“敢做,不敢说。”
“事情太急,我只能冒一次险。我保证,这个线人是安全可靠的。”
魏一平嗅了嗅气味,说:“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陈彬不明白他的意思,无奈地苦笑一下。
魏一平看了看他,又说了句:“你身上的烟味没了。”
“所以我不敢撒谎,这您都能闻出来——我戒烟了。”
是的,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自己已经戒烟这件事。当时,除了自己,只有魏一平在场。而高奇能知道这个消息,只有一种可能。
“你偷听了我们说话?”
高奇僵立在门口,一言不发。他感觉到陈彬正在慢慢朝他靠近,近到脸已经贴在他的耳朵边。
“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丁美兮的晚饭又将在李唐家吃,爸爸对她说最近外面坏人特别多,所以会特别忙。虽然李唐是她最好的朋友,不过男孩的世界总归和女孩的不太一样。比如现在,李唐正拿着一列木头货车,在桌面上绕过花瓶、茶壶,蜿蜒着向前行驶着,嘴里还不停地模仿着火车的汽笛声。
丁美兮觉得这个游戏有点儿无聊。更何况,她还是更想和爸爸一起吃饭。
当玩具火车绕过电话机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李唐顺手接起来:“谁?爸爸!嗯,好,我告诉妈妈。”
姚兰端着一小盆面条从厨房出来,问李唐:“爸爸回来吃饭吗?”
“他说有事,晚点儿回来。”
姚兰听了这话若有所思。随后,她把面条放在桌子上,招呼两个孩子吃饭,边给他们盛饭边说道:“妈妈等会儿也得去医院加会儿班。吃完饭,你和美兮就在家里做功课,我一会儿就回来。”
李唐完全没注意到屋里的两个女人各有心思,他的眼睛一直盯在卤上,不断地提醒妈妈:“多盛点儿,我想吃肉。”
魏一平的小院里,陈彬正端着一碗粥,陪魏一平吃晚饭。但这顿饭,他吃得如履薄冰,因为他刚刚向魏一平汇报了高奇偷听他们谈话的事儿。而魏一平听了之后,竟然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他坐下陪自己吃饭。
这样的举动比用枪口顶着后脑勺,更让人胆战心惊。
多年从事特务工作,让魏一平养成了极其自律的习惯,尤其是吃饭。到他这个年纪,已经不太可能通过锻炼来保持身体健康和精力旺盛,所以如何吃饭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只要到吃饭的时间,无论多么重要的消息传来,他都会暂且放一放,先安安静静地把饭吃完。
他的晚饭并不复杂,半碗清粥,一碟小菜。他细细地吃完,撂下碗筷,又用手帕擦了擦嘴,这才问道:“他为什么要偷听?”
坐在茶几对面的陈彬赶紧放下碗,答道:“他担心我们会派他去安炸弹。”
“怕死?”
“对。”
“你把他杀了?”
“没有。我想着,做雷管还用得着他——如果有必要,我夜里就去找他。”
“他看到我了吗?”
“应该没有。我实地试了试,门缝很窄,看不到那间卧室里的任何东西。”
“不管怎么样,那个安全房不能再用了。”
“我知道。临走的时候,我已经把里面的痕迹都清扫干净了。”
“留意一下。如果有人对那里很感兴趣,就说明你这个线人的问题,可不是贪生怕死这么小的事。”
“我懂。”
魏一平端起刚刚泡好的茶,喝了一小口,又问道:“他会记住今天的教训吗?”
“我要是他,死也会记住。”
“太疼的话,就没法继续干活了吧?”
“您放心,不会影响他做雷管的。”
寒冷的冬夜,高奇跌跌撞撞地走在街道上。他那因痛苦而狰狞的表情令人望而生畏,偶有迎面而来的行人,见到他这副样子,都下意识地躲避着。
终于,不远处的路边显露出一个画着“红十字”标志的灯箱。高奇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猛地一下撞开这家小诊所的门,脸色苍白地倚在门框上喘着粗气。然后,在诊所医生惊讶的目光中,他跌坐在椅子上,伸出了缠着布条的左手。
医生慢慢解开渗出血迹的布条一看,手指头断成了两截。
“怎么弄的?伤成这样!”医生问道。
高奇强忍着疼痛回答:“不小心……被门挤断了。有止疼药吗,先给我打一针。”
医生一边收拾包扎的工具,一边观察着伤指。“这不像是挤压伤啊,倒像是被刀切下来的。”说完,又抬头看了看高奇,“小哥,这种伤,政府不让私自治,这得报公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