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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停在了赵冬梅家附近,李春秋先一步下车,把她的自行车从后备厢里搬出来。
赵冬梅接过车把,淡淡地说了句“谢谢”,刚要转身离开就被李春秋拦住了。
“我得向你道个歉。”李春秋说着,掏出了那块丝质手帕,“昨晚,其实在你下车前我就捡到了,但是我没和你说。”
“为什么?”
“借着还手帕的机会,还能再见到你。”
赵冬梅接过手帕,很客气地说:“我先回去了,再见。”说完,她推着自行车转身就走。
这不是李春秋预想的反应,他不甘心地拦住她:“赵小姐,明天你有空吗?”“有事吗?”
“有一家很好的俄罗斯餐厅,去的人不多,但味道很好。我想……”
这次,赵冬梅的口气中一点儿客气的成分都没有了,她很认真地打断他,说道:“对不起,我不想去。”
“为什么?”
“因为如果有时间,你应该多陪陪你的太太。”说完,她绕开李春秋,决绝地走了。
李春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筹莫展。看来,不是每个女人都会在寂寞面前放弃原则。想到此,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身后的尾巴还没甩掉,下一站带他们去哪儿呢?李春秋想了想,又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奋斗小学。”
已经两点半了,高奇决定不再继续等下去。他起身拎起桌子上的皮箱,刚要往外走,想了想,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以前从没穿过的大衣和一顶帽子。
换完装束,他趴在门口听了一阵,接着抓住门把手,做了一个深呼吸。门被拉开,外面空无一人。他迅速地下楼,在楼道门口看见了从远处走来的女朋友。他闪身躲在一堆杂物后面,待他女朋友一进楼道,便从身后一把拉住了她。
“嘘。”见到她的惊讶和慌张,高奇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一把扯下她身上的大红围巾,扔到了角落里,小声说道:“戴着这个太扎眼。别说话,跟我走。”
出门后,他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前还特意看了看司机的脸,确认安全之后,才说道:“火车站,快!”
丁战国抓着通行证,几乎是从局长办公室冲了出来。他边跑边看手表——两点四十,应该来得及,来得及。
飞车赶到高奇家楼下的时候,他已经顾不上看表,向在这里待命的侦查员问道:“怎么样?”
“没动静。”
“人没露面儿?”
“一直都没出来。”
丁战国皱着眉头想了想,拔出手枪说道:“不对,上楼。”
踹开房门,迎面墙上就是一座挂钟,时间显示——三点十分。破门而入的丁战国,此时正站在一片狼藉中,差点儿没找到下脚的地方,两个侦查员也是面面相觑。突然,电话响了。
丁战国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小心地走过去接起电话。沉默片刻后,电话那端传来高奇的声音:“丁科长?”
丁战国急切地问道:“你在哪儿?”
此时,高奇正站在火车站前广场边的公用电话亭里,往远处望去,几个带着袖标的解放军士兵正在巡逻。他的女朋友提着他的装满细软的小箱子,走上前去,询问售票处的方向。一个解放军士兵指了指,她依言快步走了过去。
看见这一幕,高奇放心了,更让他放心的是,电话那头的确是丁战国。
高奇微微松了口气,说道:“我要走了。”
“现在就走,不要钱了?”
“我要是再不走,估计你就得把那些钱烧给我了。不过你别担心,作为礼物,我会把你想知道的那个名字告诉你。等你抓到人,替我保存好承诺给我的那些钱,在合适的时候,我会回来自己取。”
“随时欢迎。”
从丁战国的声音中,高奇听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做了这么久的特务,他心中第一次产生一丝成就感——把一个人的情绪、思想甚至生命玩弄于股掌中。怪不得那些人不要命也要干这个,这感觉太他妈过瘾了。他长出了一口气,对着话筒不慌不忙地说:“你一直在找的那个内鬼,也许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他是——”
话未说完,高奇突然觉得眼前一暗,仿佛一片巨大的阴影把整个电话亭都笼罩在其中。他抬头一看,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正呼啸着迎面冲来——
丁战国仿佛听见那个名字在高奇的嘴边呼之欲出,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阵巨大的撞击声……
电话亭被撞得支离破碎,众多巡逻公安和解放军士兵纷纷向事故现场冲去。一副旅客模样的陈彬看着这一切,放心地走了。
刚到下班时间,姚兰就急急忙忙地换上了便装。经历了那一晚的痛哭倾诉,她心里反倒畅快了一些,似乎也感觉到了李春秋的松动。今后的路可能还会很难,只要他还给她机会,她愿意付出任何努力。所以,她不想再沉浸在没完没了的抢救和病历中,她要先去挽救自己濒临破碎的家。
“姚兰姐——”穿过走廊时,姚兰听见有人在背后喊她,回头一看是小孙。
“有事啊?”
小孙嗫嚅着说道:“有个事儿,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姚兰看看她,顿了顿道:“科里就这么几个人,夜班我只能这么排,你也别怪我。”
小孙摇了摇头,欲言又止道:“不,我……”
姚兰没心思再等,见小孙迟迟不开口,便说道:“今天你辛苦一下,过两天我安排你倒休。”说完,便转身走了。小孙看着她的背影,刚才话已经到了嘴边,但她还是没勇气把看到的一切告诉姚兰。
三盘炒菜外加姚兰最拿手的砂锅排骨,李唐已经很久没在家里吃过这么丰盛的晚餐了。他顾不得砂锅里还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站起来就把筷子伸了进去。
“李唐,你等会儿,小心烫着!”
李春秋在一旁什么也没说,夹了一块排骨吹了吹,放进了李唐的碗里。再抬起头时,只见姚兰拿来一瓶酒和两个杯子,对他说:“今天天冷,喝一点儿吧?”
李春秋正要把酒接过去,姚兰马上自己拧开瓶盖:“我陪你喝一杯。”把两个杯子都斟上酒,她接着说道,“下班后,我去了菜市场,你知道吗?老周家的排骨比老李家的贵了。我还以为老周也多了耍奸的心眼,比较之后才发现一分钱一分货。贵就贵吧,我还是买了老周家的。”
李春秋接过酒杯说:“菜太多,该吃不完了。”
“不多不多,你辛苦一天了,多吃点儿。先尝尝排骨,要是觉着硬,我再去回回锅。”
李唐吃得满嘴油,头也不抬地抢着说:“别回锅,不硬。”
李春秋疼爱地看了儿子一眼,又往他碗里夹了一块。姚兰也夹了一块,但是放进了李春秋的碗里:“忙吗,今天?”
李春秋低头吃着肉,说道:“还好。”
“爸爸今天去我们学校了。”李唐接茬儿说道。
“我去问了问你的学习成绩。陈老师说你的古诗背得还不熟。”李春秋说完,继续低头吃饭。那一夜的拥抱,还不足以让他有勇气直视姚兰的眼睛。
姚兰自然也感觉到了李春秋的躲闪。她摸了摸李唐的头,说道:“听爸爸的话,好好背。”
饭后,她一刻不离地监督李唐写作业,之后洗漱整理,早早把他送进了梦乡。
台灯下,李春秋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姚兰换了一身性感的睡衣坐在床边。
“我今天新买的。”
“嗯,挺好看。”
姚兰上了床,轻轻地依偎在李春秋的身边。李春秋犹豫了片刻,把书合上放在了一边。
灯光昏黄,双人床上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个人的呼吸都渐渐有些急促,不一会儿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李春秋仰面躺着,双眼盯着天花板,说道:“我今天不行。”
旁边的姚兰强忍着失望问道:“是不行,还是不想?”
李春秋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看姚兰,说:“是不行。我今天太累了。”
“那赶紧睡吧。”说完,姚兰伸手关掉了台灯。
床头上方挂着他们的结婚照,照片上曾经眉目含情的两个人,此刻渐渐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陈彬面红耳赤地趴在女友身上,酒精是他最好的春药,几瓶酒下肚,他似乎就有用不完的精力。直到女友的呻吟声几乎变成尖叫,他才渐渐松弛下来。
然而,就像烟花过后的夜空,绚烂过后马上便是黑暗,一股巨大的恐慌马不停蹄地笼罩过来。陈彬坐起身,在一些半空不空的酒瓶里挑拣了半天,最后寻得一个瓶底儿,抄起来便喝。
“别喝了,你都醉了。”女友起身温柔地劝着。
“怎么会,喝一缸我也不会醉,不能喝醉。”
女友轻叹了一声。“我爸妈想见你。”她说着,下地开始收拾散落在各处的酒瓶,“等天一亮,喝了腊八粥,我和你就整整认识四年了。我爸妈一直不知道我找了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年前非要来哈尔滨,他们想让我结婚。”
“结婚”这两个字让陈彬心头一震,他胡噜着自己的脸,含混地说道:“是吗?”
“这些年,我一直没催过你。你做生意忙成天不在家,你忙你累我都知道是为了我,我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过。可我爸妈不知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明白。”
她收拾完,重新坐到陈彬身边:“你要是累就别干了。你就在家,我上班养着你。你要是愿意,明天咱俩就结婚,我给你生个孩子,行吗?”
话没说完,一阵抽泣声传来,她转头一看,陈彬竟然满脸是泪。女友吃了一惊,赶忙问道:“你怎么了?”
陈彬哽咽着说道:“对不起啊。”
“别这么说,你没有。”
“我不行了。”陈彬把脑袋埋在女友胸前,泣不成声,“天天都在外头,也不让回家,天天这样也没个头儿。我太累了,不想干了。我再也不想出去了,我不想再杀人了……
女友轻抚着陈彬的头发,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说:“好好好,咱们就在家,不出去,什么都不干,不杀人。你喝醉了,好好睡一觉,醒了就什么都好了,别哭,不杀了,不杀了。”
深夜的办公室,丁战国还没下班。从现场回来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里面,狠狠地砸碎了一个茶杯。没人敢来劝他,但丁战国并未任由自己继续发作。在和对手的较量中,他又输了一局。但战斗还没有结束,他必须再次打起精神继续迎敌。
此刻,丁战国手里拿着一张档案室的照片,照片上的李春秋正和他对视着。一直负责跟踪李春秋的小唐后来告诉他,李春秋送完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后,直接去了奋斗小学。
这个消息听上去既令人欣慰,又令人失望。丁战国死死地看着照片上的李春秋,真恨不得将他一眼看透。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高阳直接走了进来。丁战国立刻起身:“高局长。”
高阳面色凝重地说道:“刚刚接到情报:后天,保密局的特务会在尼古拉广场上刺杀公开演讲的民主人士。除了避免这件事情的发生,也许你还可以借助这件事做一些你想做的事情,排查一下你想排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