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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奇的照片被放大了数倍,此时正摆放在丁战国办公室的桌子上,三四个精干的侦查员认真地看着照片。
丁战国叮嘱道:“仔细看清楚,把他刻到心里、刻在骨头上。不仅如此,我还要你们发挥想象力,把这个人戴口罩、墨镜,甚至装扮成女人的形象都在脑子里过一遍。”
不一会儿,几个侦查员先后抬起头来,表示已经准备好。
丁战国看了看手表,开始布置任务:“下午两点五十分,小马把吉普车停在公寓门口,不要关火,不要拔钥匙,下车就走。
“小姜和大刘坐另一辆车,检查好通信器材,给我紧紧盯住那辆吉普。一接到命令,马上抓人。
“所有人都检查一下武器,子弹多带,有备无患——出发。”
众侦查员听到命令立刻起身,一拥而出。丁战国趁人不备,拽住小唐对他使了个眼色。小唐会意,稍稍放慢了脚步。待众人离开,丁战国对小唐小声交代道:“你的任务一会儿交给别人,你只负责好一件事:盯紧李春秋,包括他接触的每一个人。”
“明白。”小唐领命后,又问了一句,“跟着李大夫,要带枪吗?”
丁战国迟疑了一下:“带。”
出了公安局大门,李春秋伸手拦下一辆黄包车坐了上去。身后不远处,戴着一顶毡帽的小唐也上了一辆黄包车,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
李春秋要去找魏一平。整整两个小时,高奇的脸一直在李春秋脑子里盘旋。他翻遍了记忆的每一个角落,除了魏一平给他看的那张照片,他怎么也想不起还在哪里见过这张面孔。按照刚才在医院的情形,毫无疑问,他是丁战国的线人,但他和魏一平又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盯着自己,他发现了什么?他又告诉了丁战国什么?
李春秋心里的疑问太多了,他不安地张望着路边的街景,很快便发现了后面尾随的黄包车。李春秋心头一紧,马上改变了计划,让车夫在前方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果然,身后的尾巴也下了车,改为步行跟踪。
很显然,一张弥天大网已经开始收紧了。李春秋知道,现在已经不能再去找魏一平确认医院里那个神秘者的身份了。打电话也不行,他的一举一动马上就会传到丁战国的耳朵里。通过电话局,他很容易就能查到对方的号码。怎么办?一时间,李春秋有些忧心忡忡。
突然,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传来。李春秋抬头一看,人群中,赵冬梅正骑着自行车迎面过来。
天赐救兵。李春秋赶忙迎上前去:“赵小姐?”
赵冬梅恍惚了一下,赶忙从自行车下来,有些意外地说道:“李先生,是你啊?”
“太巧了,在这儿能遇到你。”
“我正愁去哪里找你呢。”
这句话倒让李春秋颇有些意外:“找我?”
赵冬梅依旧很害羞的样子,低下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昨天晚上,我好像把手帕落在出租车上了。你看到了吗?”
李春秋知道,他们应该可以继续聊下去了。他抬头看了看四周,不远处正是哈尔滨著名的伊力西餐厅。
“赵小姐,能帮我一个忙吗?”
“啊?什么意思?”赵冬梅不明所以。
“陪我吃个饭。”李春秋说着,一把拉起她朝伊力西餐厅走去。
坐到餐桌旁,赵冬梅还是很疑惑,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把目光落在李春秋身上:“陪您吃饭算帮忙?我不明白。”
李春秋并没有东张西望,但他早已经看清,跟踪他的人正在街对面观察着这边。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愉悦,对赵冬梅说:“实不相瞒,今天有个人约我吃饭,坦白说我实在不愿意去。所以,我会在这儿给对方打个电话,就说我已经有一个很重要的约会了。”
“那你可以随便找个地方打这个电话,何必……”
“如果这个谎可以这么轻易撒圆,我也就不必这么麻烦了。约我吃饭的是个轴人,他也许会真跑来看我是不是在和别人约会,到时候看见你,他才会相信。”
李春秋的话听上去有点儿玄,赵冬梅将信将疑地说道:“李先生,你在骗我吧?”
李春秋笑了:“我们可以打个赌,看看一会儿是不是真有人过来。”说完,他挥挥手叫来侍者,点了两份牛排和一瓶红酒。然后掏出几张钞票,递给侍者说:“剩下的是你的小费。另外,麻烦你帮我打一个电话。”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四五声,魏一平才接起来。他和每一个联系人都有响铃次数的约定,这个电话应该不是来自他认识的人。
拿起话筒,魏一平并不说话,他要等着对方先开口。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请问是魏先生家吗?”
“你是?”
“这儿是伊力西餐厅,有一个姓李的先生让我转告您,他今天有重要约会,所以不能去见您了。还有,他今天见到了您家里照片上的那位朋友,对方认出了他,但没有说话。李先生说,这位朋友肯定和丁先生也有生意上的来往。”
“我知道了,谢谢。”魏一平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但他的心情远没有脸上这么平静,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红绸子的衬托下,几根黄灿灿的金条格外显眼。丁战国亲眼看着一个侦查员把这个沉甸甸的红包放在吉普车的车座下面,车里还放着高奇要求的一箱饼干和一箱罐头。此刻,吉普车的顶棚被卷了起来,几个侦查员正在将一个备用轮胎抬上后座。
丁战国紧咬着后槽牙——在山里打游击的时候,这些东西够他们那支队伍半年的装备,现在都便宜了高奇这个小子。当然,如果他真能揭开内鬼的身份,花这些也值得。可是,他真能做到吗?丁战国把刚才说服高阳的话,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好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这时,一个侦查员走过来,对丁战国小声说道:“小唐来电话了。”
“怎么说?”
“李大夫去了一家西餐厅。”
“餐厅?”李春秋总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答案,丁战国看了看手表,对身边的侦查员说,“你在这儿盯着点儿,我过去看看。”
陈彬用一条厚厚的围巾把脸裹得严严实实。他走路的时候微微低着头,但对四周的情形依旧了如指掌,在走到一条较为僻静的街道后,他一闪身钻进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魏一平的电话:“老魏,是我。事情很顺利,你的那个亲戚已经走了……”
“那些都不重要了。你的线人现在在你身边吗?”电话里传来了魏一平严厉的声音。
“我的线人?他没和我在一起。”
“你们分头撤的?”
“对。我们约好了分头……”
“混账!”魏一平极少发怒、失态,但这次是真急了,“你知道他是谁的人吗?丁战国!现在,我们在公安局的线人已经命悬一线了!”
“什么?他怎么会认识……”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计较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了,你给我马上除掉他,马上!”
“是!”陈彬挂了电话,还有些失神。魏一平的话犹如一记闷棍,把他打蒙了。他努力回想着和高奇的每一次对话。电话亭外,一阵冷风吹来,陈彬猛然想起刚才出门时,急慌慌地对高奇说:“公安里头有我们的人,是个法医,别误伤了他。”
想到此,陈彬立刻理解了魏一平为何如此气急败坏,他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离开医院后,高奇在回家的路上给女朋友打了一个电话。他谎称母亲病重,要立刻见到他俩,让她务必在两点半之前赶回来。然后,他急匆匆地回到家,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
墙上的表嘀嗒嘀嗒地走着,吵得高奇无比心焦。虽然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但除了金条和钞票,他只是象征性地带了一两件衣服,为了遮盖钱财,以防它们四下散落。
忙活完之后,高奇从后腰里抽出那把从陈彬那儿拿来的手枪。虽然作为特务,他接受过一些基本的训练,但从没开过枪。此刻,枪拿在手里,他觉得沉甸甸的,不确定自己开枪时会不会哆嗦,他忍不住在心里自嘲真不是干这个的料儿。所以,他必须逃,这恐怕是他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
就这样默默地看了一小会儿,高奇又把手枪重新插进了后腰里。
墙上的钟表声,简直就像催命的音符。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的高奇,此时心神不宁地在屋里转来转去。按正常来说,女朋友应该马上就到了,她平时很听话,何况刚才在电话里,他的语气非常急。
“当!当!当”,门外传来一阵轻巧的敲门声。高奇下意识地一激灵。停了一会儿,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还是如刚才一般轻巧的三声。他把后腰的手枪抽出来抓在手里——这肯定不是他的女朋友,既然如此,无论门外的人是谁,对他来说都是危险的。
高奇紧紧地靠在墙上,用力屏住呼吸,感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很快,他的判断得到了证实——见屋内没有回应,外面的人开始撬锁了,“咔嗒,咔嗒”的声音,应该是用铁丝在锁眼里鼓捣。这声音其实极其微小,高奇却觉得自己的耳朵仿佛都要被震聋了。他咬紧牙关,举起手枪,乌黑的枪口正对着房门。
一滴汗水流进了高奇的眼角,他眨了眨眼睛却不敢去擦。
门外开锁的人,脑门上也是一层细密的汗珠——陈彬在心里默默读秒,平时开一把这样的锁,最多只需要十几秒钟,但今天已经过去一分多钟了,锁还是没被打开。不得不说,他现在有些慌张。
在汗水与汗水的较量中,突然,“咔嗒”一声,锁被打开了。陈彬立刻推了推门,高奇在屋内手攥得生疼。
可是门并没有打开,门锁还在顽固地咬合着。陈彬轻轻呼了口气,刚准备继续,忽然听见从楼梯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不论来人是谁,在目前这种状况下,他都不能被暴露。陈彬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闪身从另一侧的楼梯离开了。
几串脚步声之后,门外渐渐安静了下来,高奇握枪的手渐渐放松了一些,接着,他整个人慢慢地瘫坐在了地上。
盘子里的最后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之后,赵冬梅有些感慨地说:“两年没吃过了,我都快忘了这味道。谢谢你,李先生。”
李春秋眼含笑意地看着她,说道:“要是你愿意,咱们可以经常来。”
赵冬梅听出了言语间的暧昧,但她没接茬儿,抬手看了看表,低声说:“我得先回去了,下午还要上班。”
“你不是已经请好假了吗?”
李春秋脱口而出的问话,让赵冬梅十分惊讶,她愣了一下才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你的自行车的车把上挂着菜篮子。”
“我本来是想在午休时间出来买点儿菜。”
“准确地说,应该是年货。你家和啤酒厂之间有一个小菜市场,你完全可以买了菜送回家,然后再去上班,不过你没有去那儿。从这边往东穿过三条街,有一个大菜市场,在那儿可以买到任何年货。那个地方我去过,很大,就算你跑着逛完,也得需要半个小时,再把买的东西送回家,返回厂里百分之百会迟到。你是个老实本分的姑娘,想必不会轻易地迟到早退。所以,我猜你已经请好下午的假了。”
李春秋一段头头是道的分析,让赵冬梅又惊讶又好奇,她很感兴趣地说道:“你们这些公安可真神。你还知道我什么?”
“除了芭蕾舞,你还学过小提琴。”
“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练过小提琴的手和一般人不一样。”李春秋说着,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一只手。两只手的触碰,点醒了沉浸在好奇中的赵冬梅,她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一下,但感受到了李春秋手上的坚持——他微微用力攥了一下。
赵冬梅快速瞟了一眼李春秋,见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复杂,但脸上依旧挂着微笑,这让赵冬梅更加不自在,她又使劲儿一抽,把手收了回来。
李春秋没想到这个娇羞的姑娘竟然会如此倔强。他的手被晾在桌上进退维谷,颇为尴尬。待他刚要收回来的时候,赵冬梅突然问道:“你结婚了?”
李春秋被问得一愣,这才注意到那只尴尬的手上,结婚戒指明晃晃的,特别显眼。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如同肥皂泡一般瞬间破裂。李春秋在心里一阵懊恼,却没有注意到,另一张桌子前同样戴着戒指的护士小孙,正在心里默默冷笑。
透过车窗,丁战国几乎目睹了李春秋和赵冬梅的整顿午饭。他有点儿莫名其妙,对身边的小唐问道:“这女的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
为什么李春秋总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答案?无辜群众,绝顶高手,李春秋的身份只能是二者之一,绝无其他可能。虽然有满脑子的疑问,但这个结论在丁战国心里扎下了根。
此时,轿车的步话机里传来一个侦查员的声音:“丁科长,通行证有问题——任副局长不批,他要你当面说明。”
丁战国心想:既然如此,那就让谜底快点儿揭开吧。于是,他拿起步话机,答道:“我这就回去。”
小唐在一边问道:“李大夫这儿,还要继续监控吗?”
丁战国想了想:“留一个人跟着,看他去哪儿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