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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江河有些尴尬:“有,你等一下。”
杨雪从容地脱下鞋,听着陈江河翻找的声音,听到脚步声临近,杨雪慢慢地抬脚斜放在床边。
陈江河拿着针进屋,迟疑地递上。
杨雪纹丝不动,瞥了他一眼:“我怕。”
陈江河挪过板凳一屁股坐下,捧着杨雪的脚小心专注地挑起水泡。
杨雪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说:“说实话,在上海你喝醉了,我以为你像所有男人一样酒后胡言,没把你的话当真,谁能想到,这两年你像石头底下的白米草一样长出来了。你不要以为我真看上玉珠牌袜子了,就是做到极致又能怎样,不,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
“别开玩笑了。”陈江河憨笑。
杨雪一脸严肃:“江河,你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杨氏集团是我爸一手干起来的,迟早我会接班,跟你我不用遮遮掩掩。可是,像我这样没有历练也服不了众。我必须得有自己的左膀右臂。江河,我觉得你可以成大事,便隆重地向我爸推荐,没想到我爸竟然同意我来这里,而且让我带着机器来。等这个袜厂运作正常起来,你答应我,要去我爸的公司就职。”
陈江河收起笑脸,打量着杨雪说:“你那么肯定,我会放弃这个袜厂?”
杨雪泰然自若:“我把心都掏给你了,就换来这么一句?江河,难道你仅仅满足于做袜子吗?杨氏可什么都做。你知道,爸爸请你在天赐福州路总部坐镇,在那里,你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当你工余休息之日,徜徉于福州路,进出各家书店浏览各种新出版的图书期刊,淘淘各种旧书杂志,你就成了时尚高档的上海市民了。
“福州路浓郁的文化氛围与毗邻的人民广场、上海博物馆、大剧院、工人文化宫交相辉映,组成了一道文化风景线。你在这样一个极具商业价值的地段,与这么多辉煌的老字号为伍,每个老字号几乎都是西洋文化在上海落地、生根壮大的,江河,你的前途是多么广阔,你的事业应该多么辉煌!”
陈江河的笑脸牵连着两道浓浓的眉毛,泛起了柔柔的涟漪,看上去他一直都带着笑意,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白皙的肤色衬托着淡淡的嘴唇,完美的脸型,给他的阳光帅气加上了一丝不羁。
“好了,你早点休息吧。”陈江河关切地放开杨雪的脚。
“这么快就好了,给别的女人也挑过水泡吧,你很熟练啊。”杨雪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陈江河说。
陈江河没答话,转身走出杨雪的房间。
点点繁星好似颗颗明珠,镶嵌在天幕中,闪闪地发着光。陈江河躺在床上,月光笼罩在他的脸上,沉思中,往事像电影一样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针尖在火上烧红,陈江河小心翼翼地给骆玉珠挑着水泡。骆玉珠乖乖地一动不动,静静看着他挑。骆玉珠冲动地用力搂住陈江河,脸贴在他胸前:“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许离开我!”
袜厂会堂里,工人们已经换上了统一的淡蓝色制服,陈江河陪杨雪站在台上扫视众人。杨雪声情并茂地讲着:“从今天起,我们要以现代企业的风范要求自己,上班必须着工装,值班加班规则重新制定,奖惩分明。你想往上走,我给你机会,我希望每个人都有做车间主任、做厂长的野心,职工有野心,企业才会有动力……”陈江河赞赏的目光审视着杨雪。
“江河,你可得给叔做主啊,怎么说解散就解散了?我们原料车间都是义乌的乡亲,她解散我们,就是冲着你来的!”柱子脸色苍白地诉说。
陈江河皱眉不语。
老严急匆匆冲进门:“厂长,好几个工人都走了!”
“你看看,人都留不住了。这美女蛇过来就是抢权的,你要是撕不下脸,叔跟她闹去!”
陈江河脸色一变追出门去。
陈江河和老严一路小跑,远远地几个工人提着包裹蹒跚前行。“等等!”陈江河上前抢过包裹,“都跟我回去,你们不能走。我去做杨厂长工作。”
老严有些为难:“可这都在大会上宣布了,杨厂长还发了他们两个月的遣散工资。”
陈江河怒吼:“两个月以后呢?你让他们喝西北风啊?老严你带他们回去!一个也不能走!”
陈江河追着杨雪进屋,百般劝阻。
“你懂什么叫现代企业吗?”
“我尊重你的管理理念,但是销售科没有责任,这都是我的决定。是我让他们留出一批货给义乌袜商的。”
杨雪毫不客气地说:“商人就该利益至上,你这样对老乡开口子难以服众,一个现代企业是不允许有这种漏洞的。”
陈江河无可奈何:“你知道吗?在袜厂最困难的时候,是他们在竭力帮我,我老家的鸡毛换糖有规矩,进四出六,拜四方码头,从小我学的是做生意要讲人情!要互相照应……”
杨雪打断陈江河的话:“所以江河你生意做不大。我爸跟我说,像你们义乌这样亲戚带亲戚,人情破坏规矩,是没有商业精神的,注定要被淘汰。”
陈江河被噎在那:“那原料车间的几个老员工呢,你怎么把他们辞退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不能把进价压到最低。”杨雪微微一笑。
陈江河皱眉:“但他们进的原料质量都很好。”
杨雪摇头:“性价比不高,利润是挤出来的。陈厂长,你有一个缺点就是心太软。从一开始,我就已经猜到了你这边的阻力,所以我的参与才是有条件的。别忘了咱们的约法三章。”
“你根本没有我的那些经历!我的命像鸡毛一样轻,像鸡毛一样不值钱。别人却省下自己的口粮,一餐一餐把我喂养长大。如果你从小没有爹妈,你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你可能会理解我。我总是在想,如果需要我用口粮来还这份人情,我会拿出自己的最后一份口粮;如果需要我用身体的一部分:手臂、脑袋、胳膊,我也会闭上眼睛,毫不犹豫地砍下来,奉还你人情。”陈江河有些激动,再也说不下去,摆摆手转身大步离去。
“好一个知恩图报的厂长!你最好私下去看看原料厂,他们发给别的袜厂是什么价。”杨雪苦笑着。
陈江河停住脚步回头看去,杨雪的屋门“呯”的一声关上了。
陈江河蹲在一堆腈纶尼龙中间与工人聊着什么,刘厂长边擦汗边小步奔来:“陈厂长,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呢!陈厂长,要不是我的人眼尖,真把你当成采购员了!”
陈江河起身微笑与他握手。
“走走走,去办公室喝茶!”
陈江河意味深长地:“不用,我这次来就是以采购员的身份,看看行情。老刘啊,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你不该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坏了规矩吧?”
“陈厂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原料可是优先供给你的。”刘厂长脸色难看地看着陈江河。
“因为我们比别的厂每公斤多出了几分钱!”
“这个柱子,嘴巴太不严了!陈厂长,他全说了?”陈江河用深沉的目光看着刘厂长,缓缓地点了点头。
杨雪走到车间门口大声质问:“谁乱摆这些原料的?腈纶是不能暴晒的,不知道吗?”
柱子正光着膀子,带着几个员工坐在车间里打牌,他的脸上贴满了纸条。杨雪走进来,抱着胳膊扫视着:“柱子,上班时间打牌还不穿工作服,原料摆得到处都是,这个月的奖金……”
“奖金不归你发,我侄儿会发我!”柱子打断杨雪的话,众人偷笑。
柱子得意忘形,故意大声地,“这是我大侄子的企业,人家流血流汗拼出来的!怎么会让外人来摘桃子?”
外面有人叫:“柱子叔,厂长叫你马上过去。”
柱子起身拍拍土,故意在杨雪面前一抖衣服:“来咯!”杨雪被晾在那。
众人面面相觑,干坐无语。突然身后传来声音,大家转头望去:娇滴滴的杨雪竟然独自将原料一锭锭费劲地挪进车间,众人瞪大了眼睛。
柱子笑嘻嘻地走进办公室,陈江河站在窗前,正凝望着独自搬运原料的那位娇小姐。
“江河,你找我?”柱子见陈江河两眉紧锁,便小心地问。
“每公斤多出七分钱,钱都去哪去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