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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英曼说,我得走了。他拉起艾达的手,用嘴唇碰了碰她的手背,然后就放开了。

然而,他走了二十几步路,又转头朝后望,正好看见她往房子的方向走。太快了。她甚至没有等他转过路上第一道弯。

艾达回过神来,停下脚步看着英曼。她抬起一条胳膊,向他挥了挥手,然后意识到他离得太近,这个动作不太恰当,于是,她又尴尬地缩回了手,把散乱的一缕头发重新拢回颈后沉甸甸的发髻,假装她本来就打算这样。

英曼转过身面对她说,你继续往家里走吧,不必看着我离开。

——我知道不必,艾达说。

——我的意思是,你不想看着我走。

——我看着你走,并没有什么意义,她说。

——有些人也许会感到好受些。

——你不是这样的人,艾达说,努力让语气轻松些,却收效甚微。

——我不是这样的人,英曼重复了一遍,仿佛想掂量一下,这个说法是否站得住脚。

过了一会儿,他摘下了帽子垂在腿边,另一只手梳了梳头发,然后手指碰了一下额头,向她敬了个礼。

——对,我的确不是这样的人,他说,后会有期。

他们各自离去,这一次谁也没有回头看。

可到了晚上,艾达想到战争和英曼将要参战,却不再像白天那么心无挂虑了。那是一个阴郁的夜晚,日落前下了一场骤雨。吃过晚饭,门罗立刻走进书房,接连好几个小时关起门来准备这个礼拜的布道。艾达独自坐在客厅里,只点了一根蜡烛。她读了最新一期的《北美评论》<sup><a id="note38" href="#note38n">[4]</a></sup>,却看不进去,就翻了翻门罗的旧杂志《日晷》<sup><a id="note39" href="#note39n">[5]</a></sup>和《南方文学信使》<sup><a id="note40" href="#note40n">[6]</a></sup>。然后,她坐下来弹了一会儿钢琴,停下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寂静。只听见远处轻轻的溪水声,屋檐上时不时落下一滴水珠,一只雨蛙叫了一阵,很快就安静下来。偶尔,门罗低沉的嗓音从书房传来,他正在朗诵一句新布道词,练习韵律和节奏。在查尔斯顿,夜晚这个时候能听见波浪拍打船帮,美洲蒲葵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马车的铁轮发出隆隆的声音,马蹄的哒哒声就像走得忽快忽慢的大钟。煤气灯照亮的街上会传来行人的说话声,还有他们的皮鞋踩在鹅卵石上的声音。然而,这边的山谷里万籁俱寂,艾达几乎能听见自己的耳鸣,在一片沉闷的寂寥中,她开始感觉这仿佛是眉骨后的一种疼痛。窗外一团漆黑,仿佛玻璃上涂了墨汁。

空荡荡的寂静中,艾达思绪纷乱,上午发生的事有好几点让她不安。不是因为她没有流眼泪,也不是因为她没有说成千上万的妇女,不管已婚还是未婚,送别男人时说的那些话。那些充满离愁别绪的话不外乎一个意思:她们会永远等待男人归来。

真正困扰她的是英曼的问题:假如得知他的死讯,她会如何反应?她不知道。然而,那天晚上,死亡的阴影在她心头笼罩得更深了,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她担心自己粗鲁地忽视了英曼的故事,没有及时反应过来,他想说的不是一个老妇人的故事,而是关乎他自己的恐惧和渴望。

总而言之,她怀疑自己表现得太油嘴滑舌,或者太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些都不是她真正希望的。确实,这些做派有它们的用处,能让别人退后半步,给自己留下呼吸的空间。但是,她这样做其实是出于习惯,而且发生在一个错误的场合,她感到十分懊悔。她担心假如没有补救的行动,她就会更加铁石心肠,终有一天,她会像一月份的山茱萸花蕾一样,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那天晚上她辗转难眠,在潮湿寒冷的床上翻来覆去。后来,她点了蜡烛,试着读一会儿《荒凉山庄》<sup><a id="note41" href="#note41n">[7]</a></sup>,但她却无法集中精神。她吹灭了蜡烛,蜷起身子躺进被窝,心想要是有一剂鸦片就好了。午夜过去很久,她采取了少女、老姑娘和寡妇舒缓身心的办法。十三岁的时候,她有整整一年为此困惑不已,以为只有自己发现了这种行为,或者只有自己会这样做,也许是因为她有某些生理畸形,或者特别的下贱。所以,比她大几个月的表姐露西对孤独之爱这回事指点迷津之后,艾达感到轻松了很多。露西的观点令人震惊,她说这不过是一种习惯,就跟嚼烟草、吸鼻烟、抽烟斗一样稀松平常,那就是说,每个人都会这样做。艾达声称这种观点太下流,过于愤世嫉俗了。但是,露西对自己的观点毫不让步,对这件事保持近乎轻浮的愉悦,艾达却觉得这是一种见不得人的秘密,产生于无法挣脱的巨大绝望,到了第二天,脸上一定会留有某种看得见的污迹。无论是露西的观点,还是接下来度过的岁月,都没有很大程度上改变艾达对这件事的态度。

那个焦躁不安的夜晚,英曼的形象如梦幻般不请自来,在她的脑海中盘桓。由于她对人体的知识从某种程度上只是假想和猜测——来自各种动物、小男孩的身体和令人惊叹的意大利雕塑——所以,英曼的躯体只有手指、腕部和小臂最清晰,其余都是想象出来的,朦朦胧胧缺乏真实的形象。后来,她一直躺到接近天亮才睡着,心里依然充满了渴念和绝望。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艾达却觉得神清气爽,她下定决心要纠正自己的错误。天空晴朗而温暖,没有一丝云彩,艾达告诉门罗,她想要乘马车出门转一圈。她心里十分清楚,门罗每次驾车兜风,都会停在同一个地方。门罗让雇工把拉尔夫套上马车,一小时后,他们就策马到了城里。父女俩来到马车行,有人把马从车辕上解下来,牵进马厩,喂了半份谷子。

在街上,门罗拍了拍从裤子、背心到外套的各种口袋,找着皮夹子,拿出一枚二十美元的金币,不假思索地递给艾达,仿佛这不过是一枚五分镍币。他建议她买些喜欢的东西,比如衣服和书籍之类,两小时后回到马车行碰头。她知道门罗打算去拜访一位年老的医生朋友,他们会谈论起作家、画家以及诸如此类的话题,聊天时,他还会喝上一小杯苏格兰威士忌,或者一大杯红葡萄酒。等他赶回马车行的时候,准会迟到十五分钟。

艾达径直去了文具店,都没有事先浏览一下商品,就买了一些斯蒂芬·福斯特<sup><a id="note42" href="#note42n">[8]</a></sup>最新创作的活页乐谱,她和门罗对这位作曲家的意见截然相反。至于书籍,手头拿到的第一本书是特罗洛普<sup><a id="note43" href="#note43n">[9]</a></sup>的三卷本小说,厚得几乎像是立方体。她不是特别想读,但书就摆在那里。她让人把买的东西用纸包起来,送到马车行。然后,她走进一家商店,迅速买了一条围巾、一双浅黄色软皮手套和仿鹿皮低筒短靴,也同样打包送走。她走到街上问了时间,发现自己远不到一小时就成功地买好了东西。

她明白自己的做法很不成体统,便在律师事务所和铁匠铺之间拐进小巷。她走上屋外的木头楼梯,来到英曼门前带顶篷的平台上,敲了敲门。

他正在给靴子上黑色鞋油,开门的时候,左手还伸在靴筒里,握着门把的另一只手里拿着抹布;一只脚穿着袜子,另一只脚穿着没有擦过的靴子。他没穿外套,衬衫袖子一直挽到肘部,头上没戴帽子。

英曼看到艾达,脸上的表情十分诧异,她竟然会出现在此地,两人事先做梦都没有想到过。他似乎笨嘴拙舌,只知道请她进去的话是千万不能说的。他竖起食指,示意她稍微等一会儿。然后,他关上了门,让她站在外面。

艾达从门缝里看见的景况十分简陋,房间很小,对面墙的高处有一扇小窗,从窗口望出去,只能看见小巷对面商店的木瓦墙板和木瓦顶。屋里的家具只有一张很窄的铁床,一个带抽屉的柜子,上面摆着洗脸盆,还有一把椅子和写字桌,桌上堆着一些书。这就是一个小单间,她觉得怎么看都更像修道士的住处。然而,她在心目中却把英曼归为纨绔子弟。

英曼的手势果然不假,门又打开了。他把衬衫袖子放了下来,穿上了外套,头上戴了帽子,两只靴子也都穿上了,尽管一只是脏兮兮的棕色,另外一只黑得像涂了油的炉盖。看得出来,他的思绪没有那么慌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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