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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她们在靴子上涂了蜂蜡,打开鸡舍和牛棚的门,把干草铺在地上。鲁比估计等她们回来时,沃尔多会哞哞叫着要求挤奶。她们给了小伙子食物和铺盖,告诉他先睡在干草棚里,等到天黑安全了再赶路。她们牵着马离开时,那小伙子依然坐在黄杨树丛之间,像主人告别宾客一样向她们挥别。

傍晚时分,林中雾间雪花纷飞。艾达和鲁比走在冷杉树下昏暗的光线里,她们只是两个模糊的黑影,穿过一片除了深浅之外没有任何色彩的土地。离她们最近的树看上去十分真切,但稍远一些的树木就像素描一般,只是树形的写意勾勒。对艾达来说,那里似乎没有风景可言,她只是在一片云雾中漫步,能隐约看见一臂之内的景物,除此之外便茫然无知了。这让拉尔夫感到紧张,它扭动着脖子,耳朵来回摆动,搜寻任何有危险的声响。

她们在黑暗的铁杉树下走了很长一段时间,随后翻过一道低矮的山脊,往下走到一个溪谷里,她们离开艾达熟悉的地带已经很远了。层层的针形落叶踩在脚下十分柔软,树枝间落下的雪片像筛过的面粉一样干燥,它们划着弧线、盘旋着,仿佛不愿落到地上。

过了一会儿,她们穿过一条黑色的小溪,小心翼翼地踏在隆起的石头上。艾达看着这条小溪被沿岸和石头周围闪亮的薄冰、倒下的树木、一团团苔藓,以及其他各种东西所阻碍。然而,溪水中央湍急的水流却一路勇往直前。

而溪流变得清浅而缓慢的地方,正是快要结冰的地方。门罗会用这样的事情来讲道,艾达想,他会说这条溪流象征一个人的生活,上帝的意旨决定了它的特点。上帝创造的一切都是精心构思的隐喻。这个可见的世界里所有明亮的形象,都只是神圣之物的影子,因此尘世和天堂一个低一个高,却在形式和意义上奇妙地契合,因为它们实际上是相同的。

在门罗的一本书里,你可以查看各种象征的含义:玫瑰——它的刺和花朵——象征着通往灵魂觉醒的艰难而危险的道路;婴儿——在疼痛和鲜血中哭泣着降临世间——象征着我们悲惨的尘世生活充满了暴力;乌鸦——它的黑暗,它的亡命之徒的本性,它贪恋着腐肉的飨宴——象征着等待攫取人类灵魂的黑暗力量。

因此,艾达很自然地认为,溪流和冰凌会给灵魂提供武器,或者也可能是一种警告。但她拒绝相信,一本书能告诉你应该怎样理解它,或者应该怎样利用它。无论书里说什么,都会因为缺乏精髓而毫无用处,就像没有枢轴的门铰链上的洞眼一样。

马在溪流对岸停了下来,抖了抖身上的毛皮,弄得麻袋里的锅盆叮当响,然后它伸长了脖子,柔和、深长地将鼻息呼向这个世界,希望有个令人安心的同伴报以同样的呼吸。艾达用手罩住它天鹅绒般的鼻子,它伸出舌头,她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轻轻摇了摇,然后她们就继续上路了。

有一段时间,她们一直沿着山里翻腾的小溪走,随后小路上出现了一条模糊的岔路,通向一片阔叶林。橡树枝头还有几片未落的枯叶,它们是一些羸弱的老树,枝条上挂着一丛丛的槲寄生。雪下得越来越大,开始堆积在地上,小路变成了树林里一条凹陷的细线,夜幕降临时很容易迷路。路上连野猪的脚印也没有,似乎是一条荒废的印第安人小径,很久没有人走过了,连接着几处早已不复存在的地点。

她们继续走着,直到黄昏之后,雪依然在下着。浓密的乌云遮住了蛾眉月,然而黑色的树干下堆积的雪上还是有反光。

艾达首先想到的是栖身之地,每看到一处岩石壁架她都会说,我们可以在那个地方睡觉。但鲁比说她知道——或者起码认为自己记得——附近有个更好的地方,于是她们便继续前行。

过了一会儿,她们遇到了一堆平坦的巨石。鲁比四处张望,直到发现自己要找的地方:三块石头搭在一起形成的一间披屋。这是一个鬼斧神工般的石棚,有平直的墙壁和紧压在上面的顶石,角度正好可以让雨水流下来,下面的空间并不比阁楼更大,但足够坐下和转身了。它的建筑形状让艾达想起符号“π”,里面的地上有厚厚一层干燥的树叶。离这里不到二十码的地方,有泉水涌出地面,周围长满了栗树和橡树,从长出来那一天就没有被砍伐过。这样的露营地是人们期待能找到的最好的地方。鲁比说,尽管她很多年没有来过了,但这里跟她记忆中一模一样,她童年出来觅食的时候,曾在这个地方度过许多夜晚。

鲁比打发艾达去拾一捆能找到的最干的干柴,不到半个小时功夫,她们就在石棚口生起了一堆温暖的篝火。她们煮了一壶水泡茶,泡好后坐下来喝,并且吃了一些饼干和苹果干。苹果圈小得一口能吞下去,味道却浓缩了过去那个温暖季节最美好的一切。

她们吃的时候没说几句话。艾达说那个佐治亚小伙跟一般人不太一样,鲁比说,她觉得他跟普通人没有多大的区别,他们醒着的每一分钟,都得让别人在背后踢一脚才能有所长进。

她们吃完之后,鲁比用掌根拂开石棚地面上的落叶,挖出一些泥土,透过手指的缝隙筛了一下,把掌心凑近火光给艾达看——木炭的裂片和燧石的碎屑,那是古老篝火的痕迹和坏掉的被遗弃的箭头。无论多么微小,它们都是古人留下的带着希冀的零星遗物。

她俩都没有说什么,艾达从碎片中挑拣了一下,留下一个最完整的箭头。令她感到安慰的是,在过去某些暗淡的岁月里,有人做了跟她们一样的事情——在这个乱石堆里找到了庇护所,并在此吃饭、睡觉。

雪沙沙地下着,气温骤然下降,但篝火很快烤热了石头。艾达和鲁比把自己裹在毯子里,蜷缩在干树叶中间,把更多的落叶堆在被子上,暖和得好像躺在自家床上。这样不错,艾达躺在那里想,荒径杳无人迹,穿越山川河流;石屋温暖又干燥,好像小矮人的住处一样稀奇古怪。也许别人只是把它当作空荡荡的避难所,它却特别满足她的期许,她甚至完全可以搬到这里来住。

篝火把光影投在倾斜的石头屋顶上,艾达发现如果她盯着看的时间够长,火焰就会显出世间很多东西的形状:一只鸟、一头熊、一条蛇、一只狐狸,或者一头狼。不过除了动物,篝火似乎别无兴趣。

这些画面使艾达想起一首歌,那是斯托布洛德的一支曲子,曾经深深地印入她的脑海。她记得这支曲子是因为歌词古怪,而且,斯托布洛德唱得十分激昂,艾达觉得表达了深切的个人情感。它的主题是叙述者想象中的行为,假如他能够变成各种野生动物,他会做些什么:春天的蜥蜴——听他心爱的人歌唱;有翅膀可以飞翔的鸟——回到他心爱的人身边,哭泣哀鸣直到死去;土地里的鼹鼠——挖翻一座大山。

这首歌让艾达感到不安,这些动物的愿望既奇妙又可怕,尤其是鼹鼠,这种弱小、隐居的瞎子受到孤独和怨恨的驱使,竟会让整个世界在他周围崩塌。然而,更奇妙、更可怕的是唱出这些歌词的人,希望通过抛弃人性,来舒缓失去的爱、遭背叛的爱、无法表达的爱和徒劳的爱所带来的痛苦。

听着鲁比的呼吸,艾达知道她还醒着,于是她说,你还记得你父亲那首关于地里的鼹鼠的歌吗?

鲁比说她记得,艾达问鲁比是否认为是斯托布洛德写了这首歌,鲁比说有许多歌很难说是某个特定的人创作的。一首歌从一个小提琴手流传给另一个小提琴手,每个人都增加了一些东西,又丢掉了一些东西,最后这首歌变成跟过去不同的东西,旋律和歌词都难以辨认。但是,你不能说歌曲变得更好了,因为事实上人类的一切努力是永远不会进步的。每增加一些都意味着失去另一些,增加的东西还往往不如失去的东西,因此,随着时间流逝,即便只是得失相当,我们也应该感到幸运。除此以外的任何念头都是空洞的虚荣。

艾达躺着看火光映出的影子,听着雪落在树叶上的声音,很快迷迷糊糊地睡去,没有做梦,甚至鲁比起身往火里添木头时,她也没有醒来。艾达醒来时天已破晓,雪下得慢了,却没有停下来。地上的积雪已经深至脚踝。鲁比和艾达都不急着进入在她们面前展开的新的一天。她们把毯子裹在肩头坐着,鲁比吹了吹木炭,把火烧得更旺一些,煎了一块腌肉,从油脂里把它叉出来,放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随后,她往油脂里加水煮了一锅玉米粥,从石头上拿起腌肉弄碎后放进锅子,搅进玉米粥里。艾达用小罐子烧水泡茶,她们呷着茶水的时候,鲁比说起第一次喝茶时——茶叶是斯万戈太太给的——她特别喜欢,所以斯托布洛德外出打浣熊的时候,她就用一块方布包了一把茶叶让他带着。几个星期后,她再次看见斯托布洛德时,便问他是否喜欢。斯托布洛德说味道一般,他并不觉得比别的蔬菜更合胃口。鲁比后来发现他把茶叶跟一块肥肉一起烧,并像水芥一样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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