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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比抬头看着她说,要是有流油的火鸡腿吃倒也不错。那支双筒猎枪已经装满火药,两根枪管都是。去给我们打一只来。
——我从来都没有开过枪,艾达说。
——这太容易了。扳下击锤,举起枪,把准星对准凹槽,扣动随便哪个扳机,开枪的时候不要眨眼。假如你没打中目标,就扣动另外一个扳机。把枪托抵在肩膀上,否则后坐力会震断你的锁骨。接近它们时要缓慢,因为野火鸡很擅长在你眼前消失。假如你没办法离它们近到二十步以内,就不要浪费子弹了。
鲁比开始用刀背在石头上把草根碾碎。但是,艾达一动也没有动,鲁比再次抬起头,看见艾达脸上犹疑的表情。
鲁比说,不要胡思乱想了。最糟糕的结果就是一只火鸡也没打中,世界上没有哪个猎人从未失败过。去吧。
艾达小心翼翼地爬上山坡,她看见那些火鸡在她面前和上方的栗树林里活动,它们顺着风前进,跟雪花飘落的倾斜方向一致。它们似乎不紧不慢地穿过山坡。当那只灰色的雄火鸡找到一些吃的,它们就一群簇拥过去,在地上啄食起来,然后继续往前跑。
鲁比说最糟糕的情况是打不中,艾达知道那是胡扯。当地很多人都听说过一个故事,关于河下游的一个在战争中死了丈夫的女人。去年冬天,那个女人爬上一棵树,进入狩猎用的树屋时,她的枪掉下去落到地上走了火,把她自己打下树去了。她很幸运还活着,却也从此成了别人的笑柄。那女人掉下来时摔伤了一条腿,后来一直无法正常行走,她的脸颊上留下了两道的鹿弹的伤疤,像痘痕一般。
想起那些人笨拙的打猎技术和引起的后果,艾达忧心忡忡地爬上山坡。举在面前的猎枪又长又重,感觉难以保持平衡,好像在她手里颤抖着。她按照火鸡的路线,绕了个圈子走到它们前面等着,但是,它们改变了方向,径直向山顶走去。她跟着它们走了一段时间,亦步亦趋,尽可能蹑手蹑脚,动作和缓。每一步都慢慢落地,让雪掩盖住脚步声。她很庆幸穿着马裤,因为穿着长裙和里面的衬裙,就像拖着棉被穿过树林,根本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
艾达尽管小心翼翼,却仍担心这些鸟儿会像鲁比所说的那样消失。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它们,耐心地向它们靠近,最终达到了鲁比指定的距离。火鸡们停下脚步,转动脑袋四处张望着。她站着一动不动,它们没有发现她,只顾在雪地里啄寻食物。艾达心想这是她能等到的最好的射击时机,于是,她慢慢举起枪瞄准那些落在后面的鸟。她开枪了,令她惊异的是有两只火鸡倒下了。其他的火鸡低空飞起,乱作一团,惊恐地扑向山下,向她直冲过来。刹那间,几百磅重的鸟儿们搅乱了她头顶的空气。
它们躲进月桂树丛藏了起来,艾达终于站起来喘了口气。她回想了一下,虽然肩膀感到麻木,但不记得枪托的后坐力了。尽管她此生从未使用过任何一种枪炮,只射出过这一发子弹,但她确实了解了——猎枪的动作很轻微,扳机扣动的过程很长,会发出咔嗒的爆裂声,在子弹运动的过程中,你很难确定待发和发射是在哪个阶段。她低头看着枪上的蔓叶雕饰以及同样风格的精致击锤,慢慢松开了还在待击状态的那一个。
艾达走向倒在地上的火鸡,发现是一只母鸡和一只小公鸡。它们的羽毛有金属的色泽,母鸡的一只覆有灰色鳞片的爪子还在雪地里抽搐着。
英曼听见离他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枪响。他把勒马特手枪的主击锤拉满,往前走去。他从浓密的铁杉树荫下出来,来到山坡上的一片栗树林,一条湍急的小溪从下面流过。光线幽暗而斑驳,雪花落在栗树之间,使树枝上挂满了冰霜。他往下走进林间,树丛中有一条空隙,两旁是成排的黑色树干,白色的树枝在头顶交错,形成了一个隧道。尽管没有路通往那里,但“隧道”下面依稀有一条小径。然而大雪纷飞,抹去了一切细节。尽管一片昏暗中,英曼只能看清前面的三棵树,但小径的尽头似乎有一个朦胧的光圈,周围环绕着积雪的树枝。他松开了一些紧握着的手枪,枪口对着前方,但没有瞄准特定的地方。他的手指钩住扳机,它跟击锤之间相连的金属零件都相碰并且绷紧,仿佛有一道火花从一处传递到下一处。
他向前走去,很快看见树枝的穹顶下有一个黑影,在一片光亮中朦胧地浮现出来。那人叉开腿站在栗树“隧道”的尽头,发现他以后,用一杆长枪瞄准了他。这个地方如此安静,英曼能听见击锤往后扳时金属的碰撞声。
一名猎人,英曼猜测着。于是,他喊了起来,我迷路了。另外,我们还不了解对方,还没有到互相杀戮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