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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向前走去,首先看见地上并排放着两只火鸡。然后,他认出了艾达美丽的脸庞。她穿着一条古怪的裤子,像个刚成年的男孩。
——艾达·门罗?英曼问道,艾达?
她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
根据以往的经验,他已经到了不敢相信自己感官的地步。他相信自己的生活已经误入歧途,毫无方向感可言,就像盒盖里的一窝睁不开眼的小狗。他看见的也许不过是光在混乱的大脑中引起的错觉,或者是邪灵附体使他神魂颠倒。甚至那些饱着肚子、思维清晰的人,也会在森林里看见鬼怪。灯火在不可能有火的地方移动;死去很久的人的鬼影在树丛中走动,用逝者的声音说话;骗人的精灵会变化出你最渴望的形象,引诱你不停地走啊走,直到困在某片地狱般的月桂林中死去。英曼扳动了勒马特手枪的第二个射击霰弹的小击锤。
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艾达迷惑起来,把原本对准他胸膛的枪口放低了几英寸。她端详着他,却没有认出来。他像是一个穿着捡来的衣服的乞丐,一个披着破布的十字架。他脸色憔悴,胡子拉碴的脸颊凹陷,帽檐阴影下深陷的眼窝里,黑色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彩,紧紧地盯着她。
他们警惕地站着,相差的距离大约是为决斗者设定的步数。没有英曼想象中的紧紧拥抱,而是全副武装的对峙,武器在他们之间闪着寒光。
英曼仔细看着艾达,想知道这究竟是他自欺欺人,还是鬼怪世界的诡计。她的脸庞比他记忆中更坚毅、更冷酷。他越看越相信这是真的艾达,尽管她的衣装让人出乎意料。假如在过去,他肯定不计后果地开枪了,但现在他决定不计后果地放下武器。他把击锤扳回去,翻开外套,把手枪插在皮带上。他看着她的眼睛,知道那就是她,他被灵魂深处涌起的爱情淹没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他就说了在吉卜赛人营地做的那个梦里的话:我一路跋山涉水,就是为了来找你,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
但是他心里的某些东西阻止他上前把她抱在怀里。让他后退的不只是猎枪。死亡并不是关键。他无法向前走一步。他向上伸出两只空空的手掌,举了起来。
艾达仍然没有认出他。在她的眼里,他似乎是个在暴风雪中迷失的疯子,肩上背着行囊,胡子和帽檐上落满雪花,对眼前出现的任何东西——石头、树木和小溪——都说着狂野而温柔的话语。这样他就不用割断谁的喉咙了,鲁比会这么判断。艾达再次抬起猎枪,假如她扣动扳机,子弹就会把他打开花。
——我不认识你,她说。
英曼听见了,这句话似乎很正确。合情合理,某种程度上也在预料之中。他想,四年来征战在外,现在回到了家乡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一个流浪汉徘徊在自己的土地上。这就是我为过去四年付出的代价。我和自己渴望得到的一切之间都隔着枪炮。
——是我认错人了,他说。
他转身走开了。前往光明石,看他们是否会接纳他。如果不行,就按照维齐的计划去得克萨斯州,或是更蛮荒的地方——假如真有这样的地方的话。但是,地上没有路可以走。前方只有树木和雪地,和他自己快被大雪覆盖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