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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向她,再次伸出空空的双手说,要是我知道该往哪里去,我就走了。
也许是他的嗓音、轮廓的角度,又或者是他前臂骨骼的长度、双手皮肤下指关节骨的形状……艾达突然认出了他,或者她以为如此。她放低了枪口,对准只会打断他膝盖的地方。她说出了英曼的名字,他说,是我。
然后,艾达看着他憔悴的脸,认出他不是疯子,而是英曼。他形容枯槁、备受蹂躏、衣衫褴褛、疲惫羸弱,然而,他确实是英曼。他的额头刻着饥饿的印痕,像笼罩着他的一道阴影。他渴望食物、温暖和关怀。从他深陷的眼睛中,她能看到漫长战争的摧残,归乡之路的艰辛跋涉将他的大脑涤荡一空,将他的心灵囚禁在肋骨的牢房中。她眼中涌出了泪水,但她眨了一下眼睛,泪水便不见了。她把枪口垂向地面,放松了击锤。
——你跟我来,她说。
她抓住两只火鸡的脚,胸对胸拎了起来,火鸡的翅膀张开,鸡头扑通一声落下,长脖子缠绕在一起,仿佛某种奇怪而颠倒的求爱方式。她把枪扛在肩头走开了,枪托朝后,举起的左手松散地抓住枪管。英曼跟在她后面,他疲惫不堪,甚至没想到替她分担一些重负。
他们迂回地穿过栗树林走下山坡,很快看见小溪和长满青苔的巨石,还有下面远处的村庄,鲁比的木屋烟囱中升起袅袅炊烟。烟的味道在树林中弥漫。
他们走路时,艾达跟英曼说话的语气,就像她曾听到在马受惊时,鲁比跟马说话的声音。言辞并不重要,你可以说任何话。以最寻常的方式推测天气,或背诵《古舟子咏》<sup><a id="note56" href="#note56n">[2]</a></sup>中的诗句,这些都没有什么区别。所需要的只是平静的语气,使人放松的同伴的声音。
因此,艾达聊起了最先进入脑海的事情。她描述了眼前的景物特征。她自己穿着黑色的猎人服,带着野味穿过树林下山,回到青山环绕的村庄里炊烟袅袅的临时营地。
——只差地上的篝火和几个人就能构成《雪中猎人》<sup><a id="note57" href="#note57n">[3]</a></sup>了,艾达说。她不停地说着,回忆起多年前她跟门罗在欧洲旅行时看到这幅画的感想。他不喜欢这幅画任何一点,认为它过于朴实无华,色彩过于素净,除了这个世界,没有描绘出更多的东西。门罗的观点是,没有一个意大利人会有兴趣画这样一幅画。然而艾达却被深深吸引,并绕着画逗留了良久,但她最终还是缺乏勇气说出自己的感受,因为她喜欢这幅画的理由,恰恰跟门罗表达不欣赏的理由完全相同。
英曼的思绪太混乱,以至于无法完全理解她的话,只知道她提起门罗时,语气仿佛他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她的头脑中似乎有明确的归宿,她的语气仿佛在说:现在我知道的比你多,并且我知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a id="note55n" href="#note55">[1]</a> 寄生在猫狗心脏中的一种寄生虫。
<a id="note56n" href="#note56">[2]</a> 英国诗人柯勒律治(1772—1834)的著名诗作,讲述了一位古代水手在航海中故意杀死一只信天翁后受到诅咒的故事。
<a id="note57n" href="#note57">[3]</a> 荷兰画家勃鲁盖尔(1525—1569)创作于1565年的作品,描绘了冬季大雪中的农民生活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