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芒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原来不是你向父母宣布的?半年前林城一就向你表白?!”小小的气稍微平了些,口气也缓和了,回神感应到叶子悬语气里深刻的痛苦和烦恼,半年前,自己也正完全沉浸在丧母丧子的哀恸中,完全视身边人为无物。那时候,叶子悬还是若无其事地陪伴、慰藉着自己,绝口不提自己的私事。他一定觉得,同小小痛失家人相比,自己的秘密恋情算不得什么。小小叹了口气低声道:“你有心事,为什么不来跟我说?我希望在你困难的时刻,我始终都陪伴在你身边。就像你总是在守护我一样。”
“这件事,你也会一如既往地支持我的自由、我的决定吗?”叶子悬望着击打在礁石上碎裂成无数水滴的海浪,轻声问,“不会改变对我的看法?不会用世俗传统的眼光来评判我的耻辱,审定我和林城一的罪孽?你都不知道爸爸怎么骂我……他宁可我去死,他说就当从来没有生养过我这个儿子。”
小小抬起眼来,在暗夜里凝视叶子悬,他的声调虽然坚硬冰冷,但眼眶里涌动着闪烁微光,那是满腔无处溢流的泪。说实话,小小内心也并不认同叶子悬的决定。眼前这个男孩这么英俊迷人,举手投足都令女孩疯狂,他难道不应该好好地谈一场恋爱或让很多女孩心碎,而后同一个美丽聪慧、内外兼修的好姑娘修成正果,手牵手步上红毯,在父母、死党、亲友们微笑的祝福的目光中向世界宣布一个携手百年的誓约?难道不应该孕育诞生下继承父母双方优秀遗传基因、可爱到无与伦比的孩子,让叶家的血脉世代传承?但她也知道,性取向并不是某种习惯,可以养成或矫正,更多由先天决定。
“你爱他吗?”小小艰难酸涩地问,“……林城一。”
叶子悬说得没错,站在世俗传统的立场上,怒斥他、规劝他、鄙薄他,都更简单容易,更符合内心意愿和逻辑。但全世界所有人都在怒斥他、规劝他、鄙薄他,他父亲还叫他去死。这种时候,她怎么能够只顾着顺畅自己的心意和逻辑,仅仅从大多数人的规范出发、仅仅从普世标准的人生之路出发去裁决他呢?
还记得少年时代,十三岁左右,刚刚初潮来临、初具朦胧性意识的小小偶尔看到一期电视法制节目,讲述一个女孩如何拼命反抗强暴犯、最后失手把对方杀死的案例,节目讨论女孩是否防卫过当理应判刑。小小就问叶子悬:“假如有一天,我杀了人,被关在监狱里,你会怎么做?也会认为我罪有应得吗?”
少年叶子悬郑重地摇摇头道:“不会。那些判你有罪的都是不懂你、不关心你生死安危的人。我会想办法挖条隧道救你出来。如果救不了你,我也被抓住,我就和你一起蹲监狱好了。”
热泪就此流淌下来,滴落在脚下细软的沙滩之中。那些判他有罪的人,都是不懂他、不关心他是否真正感到幸福的人。小小扬起脸,微笑着问叶子悬:“那么你爱他吗?林城一?你们相爱吗?”
叶子悬俯下脸看了看小小,眼神里跳跃着难以言喻的柔情蜜意:“……是的,我们非常相爱……”
小小抓住叶子悬的胳膊,同他对视着,她很难掩饰自己此刻的心情,既为他的幸福感到由衷快乐,同时也为他有了比自己更亲近的人而些微妒忌妒忌。小小轻声说:“我祝福你,为你高兴……抱抱我,子悬。”
叶子悬张开臂膀拥抱她。
黑暗大海奔涌呼吸,银河横亘遥远天际。总有什么是深深联系的,难以隔绝的。肝胆相照,心有灵犀。
林城一同路芒伫立在栈桥头远远看着他们拥抱和好。
林城一捡起脚边的小鹅卵石朝空旷无人的海滩上投掷,对路芒说:“看起来他们握手言和了。老夫老妻就是这样,感情根深蒂固、天长地久,吵不走打不散。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们俩才是彼此的灵魂伴侣。以前我一直怀疑叶子悬是不是喜欢小小。假如没有我,没有段……我是说没有你,他们会在一起也说不定。他们共同经历的岁月太漫长了,有很多我和你都无法介入的记忆。路芒,你会妒忌吗?”
“还好。”路芒死死地盯视着海滩边身影合二为一的叶子悬同小小,闷声说。
林城一皱眉道:“你说他们俩知道我们在这里眼睁睁地旁观吗?”
“知道。”路芒的声音听起来已经不太流畅了,僵硬得像块岩石。
“你承认你现在有一点点妒忌了吗?”
“你以为你是中央电视台在做全民幸福指数访谈吗?!”路芒勃然大怒,大步流星地冲下沙滩去。
林城一紧随其后,顶风怪叫:“终于轮到我们小三上场了,势必要拆散那对老夫老妻!”
第二天鼓浪屿又迎来一个晴朗好天气。
昨晚叶子悬向小小认真交代他同林城一的故事,小小仔细陈述如何会同路芒结伴前来厦门寻访他的过程,同时逼迫他打电话回家向母亲报告平安。路芒同林城一距离他俩远远的,坐在酒吧吧台边相对无言地打着哈欠看酒保调酒,坐等他们沟通结束。四人回到林氏府公馆酒店已经是凌晨一点半。路芒和小小在滨海都还有一大堆工作,必须要在当日返回,让酒店前台代订下午四点回航的飞机。叶子悬同林城一还打算在厦门游玩几天。于是约定上午睡到自然醒后一起上日光岩俯瞰鼓浪屿全景,之后再聚餐作为饯行。
路芒清早六点就起床,按常年习惯独自出酒店在小岛连绵起伏的寂静坡道上晨跑半小时。抬头仰望碧蓝澄澈的天空瑰丽如同宝石,脚下有着相当岁月的石阶路承载着他轻盈响亮的步履,心情如同烂漫花朵绽放。他这么精神抖擞实属不易,因为凌晨躺下去后,一想到喜欢的女孩在隔壁房间安睡,路芒就满腔气血沸腾,前所未有地失眠了整夜。不知道小小睡得怎样?路芒有些羞涩地想。难以抑制满腔喜悦,无处倾诉,唯有晨跑返程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进酒店大门。早餐是酒店自助餐厅里的鸡蛋、培根、面包、牛奶、水果和麦片。随后回房间,看小小房门依然紧闭,他拿出笔记本电脑一头扎进楼上书房上网处理工作。
其实小小在十五分钟前就起床洗漱,动作都是极尽可能消音处理,蹑手蹑脚走出卧室看了看路芒那间关闭着的房门,她也以为他没有起床,轻舒一口气,一个人去了海边。
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清晨的第一声“嗨”。两个人睡眼矇眬、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地狭路相逢,该是多么尴尬的一个场面。昨晚都没敢告诉叶子悬自己同路芒住的是一间套房,也亏得叶子悬自顾不暇。小小昨晚倒是睡得不错,两天来福尔摩斯一样演绎推理追查失踪者、飞行数千里从滨海长途远航来厦门、面对叶子悬和林城一的惊天恋情……她实在是累坏了。原本以为在那样奢华的卧房里绝对睡不着觉,没想到一沾枕头就进入梦乡了。路芒就在隔壁,是绅士也是骑士。这个念头包裹着梦境,有安宁抚慰的感觉。
眼前初升旭日映照得海面犹如一块明镜,沙滩这样美。小小蹲下身抓起一把沙粒。浅米黄色的沙粒每一颗虽然都各有其棱角形状,但它们如此微渺,在海滩上数以亿万计,只要翻转手掌让它们掉落下去,就再无可能追寻。忽然想起母亲侯蓝和谭一泓在23年前的合影照片,那句题在照片背面的诗句。
——爱人啊,对世人来说,我是一颗不起眼的沙砾,但对你来说,却是心头一颗最闪亮的钻石。
——你真的永远都不会放手吗?你真的永远都要我做你心头那颗最闪亮的钻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