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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几乎说不出话来,隔了很久,才颤声道:“……但是你和路志钧知道?”
“路志钧冒了很大的危险,通过中间人反复去疏通,前前后后一共给了黑道方面的人七八十万,最后得到的答复是,他们会留他的性命,确保他活下来。”沈樱长长叹了一口气,“但不许我们再打听他的行踪下落。因为黑道方面也要对他们另一边的雇主有所交代。我们答应了。但没想到,他们会让他染上毒瘾……多么恶毒的报复方式……”
小小愕然沉思着,想起段冲遗言中所写的:“听说姓路的在暗中做了许多手脚。”也许他在被秘密羁押的期间偶然听到别人谈起过路志钧给钱的事情,他误以为是路志钧要暗害他!原来他指的“姓路的”,并不是路芒,而是路志钧!而且路志钧并不是要害他,而是不断尝试在救他!那么宝蓝所说的“路先生”通过一个中间人收买她,指使她来对自己谎称有了段冲的孩子,并且向段冲逼婚,结果他就人间蒸发了,那位“路先生”难道也是路志钧?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为了替儿子路芒的恋情扫清障碍吗?!他到底是要帮段冲,还是要害他?!路志钧这样做难道不是落井下石、更加置段冲于孤立无援之地吗?!
“我遇见过宝蓝!沈樱,她告诉我说——”
沈樱抬眼望了望远处,吸烟区的位置上有一个外国女人正悠然吞云吐雾。她自己已经戒烟很久了。回想起在医院长廊窗台边同段冲的后半部分对话——沈樱把吸剩下的烟蒂掐灭在窗台上,淡淡对段冲道:“我简单直白地告诉你,小小是特别单纯善良、特别容易受伤的女孩儿,请你不要动她。假如有一天,你伤到了她,叶子悬和我都绝不会放过你……”
“小小,我也见过宝蓝。”沈樱深呼吸一口气,勇敢直视着小小的眼睛,“两年多前的新年狂欢派对上,宝蓝是朋友的朋友带来的女孩。那晚所有人都玩得很疯狂。宝蓝醉得最厉害,她跪在地上哭个不停,手里捏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她同一个男孩热吻时自拍的照片。那个男孩不是别人,就是你当时正在热恋交往的男友段冲,那时候,段冲刚刚在世纪广场上向你求过婚。宝蓝告诉我说,这个男孩是个坏良心的家伙,他和女友吵架了,深夜跑来她的住处同她狂热地缠绵,做爱完毕,就天亮说再见,甩手离开。她迷恋他,爱他,但这个无情的男孩总是把她当作是泄欲工具,现在他要同人结婚了,就禁止她再骚扰他……小小,我真的快气炸了。段冲完全不适合你!就算结了婚,他也会背着你出轨!我本想把他的真面目告诉你,但那时候你母亲病重,我不能再雪上加霜,于是拼命忍熬着。后来又发生了段冲被黑道上的人秘密带走的事。我同路志钧讨论过,都知道以你对于段冲的一片痴心,一定不会就此撒手,你会去打探他的下落,最终引火烧身、陷入危险境地!那些人太可怕了,你是惹不起的!你要责怪就责怪我吧。是我逼着路志钧通过中间人去收买了宝蓝,向你撒了那个谎,为的是让你彻底放弃段冲。做手脚的人是我,但我是为了保护你!”
小小陡然站起身,扬起了右手。沈樱仰起头看着她,一点没有畏惧逃避的意思。小小最终以手掩面,颓然跌坐在椅子里。沈樱伸出胳膊搂住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等她汹涌起伏的情绪慢慢平息。
“……我冤枉了路芒……原来,他和所有这些事情都没有关系……是吗?沈樱,你不要再欺骗我了,好吗?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
沈樱小声道:“我以路鹿的健康指天发誓,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句是假的。路芒从没有试图破坏你和段冲的感情。他非常爱你。所以他很痛苦。但他一直在那里遥相观望。假如那时候你和段冲顺利恋爱、圆满幸福,他一定会为你们祝福……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段冲的死讯,还以为你已经和段冲在一起了……但他依然不愿意同你离婚。因为他以为你再度被段冲所引诱迷惑,而他所拥有的这个法定丈夫的身份,是他唯一能从你那里得到的东西。他不想那么轻易放弃,所以苦苦守候,等待你的回头……”
夜晚九点半,小小和沈樱在火车站旅客候车大厅里并肩坐着等候。
“再过半小时,路芒的车就要进站了,对吗?”小小焦灼不安地抬头检视着显示屏。
“没错。他原本要坐飞机回来,却偶遇一个老同学,想多聊聊。那个老同学又有飞行恐惧症,所以拖着路芒一起坐高铁回滨海。他们的列车十点钟抵达。你每隔五分钟就要问一遍,你以为你是布谷鸟报时钟吗?”沈樱笑道,“对了,你当真不要先打电话告诉路芒,你误会了他,你和我一起在车站等他?”
“不,不要……”小小紧紧握住沈樱的手,捏得她都痛起来,“我不能在电话里说。我想当面向他道歉,求得他的原谅!还有……我……我要对他说……”小小停住了口,不再说下去。
“说什么?”沈樱侧头问。
——我爱你啊,我爱你的,路芒!或许不是神魂颠倒般的狂热迷恋、不是如醉如痴般的纵身扑火,但这份爱厚重浓郁,绵延在每一天平凡的日子里,渗透在生活的芬芳气味之中。就像神之酒,倾倒在一生所饮用的水里,似乎淡而无奇,但其实每一滴水里都有神酒的魂魄。只是我不知道,我对你这样的爱,你是否还愿意接受?你是否能感到称心如愿?假如你一时间还在生我的气,我会等你心平气和,这一次,让我来等你,好吗?
“……想和他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小小低声说,嘴角绽放出微笑来。
身边一个低头在玩iPad的年轻人突然嘀咕了一声:“……有人发微博说TX2122班次列车出故障了,抛在银洲附近的铁轨上……”TX2122班次列车正是路芒所搭乘的高铁。看来这次他要晚点了。
小小和沈樱无奈对视了一眼,做好再多等一会儿的思想准备。
又过了十分钟,有人用颤抖的声音喊起来:“天哪!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有人发送消息到微博上,说目击到银州附近的铁轨发生两辆列车追尾撞车事故!”
“啊!我也搜索到了!还有人从远处拍到了照片!大火在燃烧!浓烟覆盖了半边天空!”
“在桥上!好几节车厢滚到了山涧里!是目击者用手机拍摄的照片!天哪!太惨了!”
霎时间,旅客候车大厅乱作了一团。不明就里的彼此打听问询,来接站的人则全都六神无主,大家各自都有亲人朋友在那班列车上,不知道情况究竟怎样。有人哭,有人晕倒,有人揪住火车站管理人员的衣襟讨要官方消息,但官方消息还是一片空白。更多的人疯狂地拨打亲朋好友的手机。
小小和沈樱也浑身哆嗦、面色惨白地不停拨打路芒的手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
所有的电话都打不通。终于有人接到亲人打来的求救电话:“撞车了!还好我们坐在最前面,现在车厢里一塌糊涂!很多人都受伤了,正等待救援!后面的车厢都坠毁到山谷里去了,恐怕是凶多吉少……”
当场有人凄惨尖叫起来:“我女儿的位子在最末一列车厢里!”
小小已经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血来:“……路芒的位子在哪一节车厢?”
沈樱的脸色也是一片死灰:“……最后一节……但是小小!小小!你不要晕!千万坚持住!也许他去买晚餐,往前走动了呢……”这个假设说出来,连她自己都很难相信,“小小,不要停!继续拨打他手机!”
座椅、行李、衣服、碎玻璃、人的肢体……撒得漫山遍野都是。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
熊熊火焰顺着电线、干燥的布料和皮革在车厢里蔓延,把一切都烧灼成焦炭。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
山谷里回荡着人们凄厉的呼喊、受伤者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微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
小溪的水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这是撕心裂肺痛断肠的漫长一夜。
路芒的苹果手机再也没有接通过。
周围世界洁白如雪,仿佛一切都到了尽头。
小小睁开眼,看见路芒站在前方桥头,背对着她朝前走,整个人都沐浴在白色光芒里。
小小想上前抱住他,但脚仿佛被钉在地上似的,一步都移动不了。
“路芒!路芒!我在这里!我是小小!你听见了没有?!”小小用尽全部气力呼喊着,双眼泪如泉涌。
路芒听到了,转过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小小……”
“路芒!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错了!不要用这种方法惩罚我!求求你,我爱你,回来……”小小跌倒在雪地里,挣扎着拼命想朝前蠕动,但该死的双腿却像是在地上生了根,同洁白大地连为一体。她的泪水在面颊上结成透明冰晶,汇聚成哭痕的形状。
——再也触摸不到的爱人啊,我是有多想,再抱一抱你……
——亲口告诉你,唯有你是我全部的世界,全部的生命……
路芒深深凝望了小小一眼,长长剑眉下漆黑明亮的眸子如同黑色流星从白色原野中闪烁划过,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跳下了山崖,向着深谷之底坠落而去。
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小小滚烫的额头。小小从深不见底的绝望和哀恸中惊醒过来,看见眼前路芒正俯身在她床边,那张脸近在咫尺,充满了全部视野,他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子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沈樱极具穿透力的笑声在身后响起:“小小你终于醒了,路芒没事,你倒快把我们给吓死了。医生说你情绪过于激动引发心肌痉挛,休克了!”
小小喜极而泣,伸手在路芒的脸上身上四处摸索:“你没事吗?没受伤吗?我的天哪!”
路芒抓住她的手亲吻了一下:“一点都没事。我的手机和钱包全被偷了,没了身份证,坐不了高铁,我压根没赶上那趟车。不过很快警察就抓到那个贼,苹果手机已经被他刷机卖掉了,但好在证件找回来了。我是今天早上搭乘飞机回到滨海的。抱歉,沈樱已经告诉我一切。”
小小紧紧抱住路芒,似乎还不能够确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假如你不在了,我会跟你一起走。没有了你的世界,对我来说,再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路芒,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路芒微笑着,把小小抱在怀里,亲吻她的嘴唇:“笨蛋!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么?你是我的女人,我会一直一直缠着你,天涯海角,今生今世,你哪里都别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