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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龙忙站起来说:“参谋长,我们跟高副师长来买通信器材,顺便来看看方姐。”范英明哦了一声。
邱洁如说:“你们聊,你们聊,我们先走了。”
唐龙走到门口,又折转身,“参谋长,有个情况想给你报告一下。”
范英明耷拉着眼皮道:“说吧。”
唐龙说:“陆军学院有八个教员和五十名毕业班学员到了C师,名义上是观摩实习,实际上恐怕是直接参加演习。”
范英明问:“你以为C师多了五十八个人很重要吗?”
唐龙道:“这很有可能是朱海鹏的一步重要的棋。他要干什么,我还没想出来。”
范英明说:“知道了。唐参谋,军人是不允许炒股的,现在是战备期间,还是把精力多花在熟悉演习方案上。”
唐龙答道:“是。”两个人到了走廊,唐龙叹道:“邪!每次都让他碰到了。五十八个人,这五十八个人可不是半个连的兵。刚愎自用,必遭大败。”
邱洁如说:“你发点好心吧。咱们确实是为股票的事来的,他又没批评错。哎,你说他们有没有复婚的可能?”
唐龙狠巴巴地说:“复婚了还得离。”邱洁如瞪了唐龙一眼,没说话。
方怡慢慢地坐下来,看着范英明说:“坐。那天在凤凰山,我说了不少过分的话,请你原谅。很高兴你还能主动踏进昌达公司的大门。不过,我猜不出大战在即,你找我办什么事。”
范英明没有坐下,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钱放在方怡的大办公桌上,“这是小妹买原始股的钱。她觉得对不起你,没脸自己把钱送来。”
方怡拿起那叠钱,笑道:“只准参谋长放火不许小参谋点灯。你总不是专门送这一万块钱的吧?当了参谋长,感觉如何?”
“很不好。”范英明坐在沙发上,“也不瞒你,可以说步履维艰。我总觉得这次演习,凶多吉少,参谋长干不长。”
方怡深感意外:“这可是十多年来从你嘴里听到的最悲观的话。有那么严重吗?”
范英明说:“还没到演习区域,我就基本上成个光杆司令了。朱海鹏又在磨刀霍霍,A师这么下去恐怕难逃这一劫。问题是这一切,都无可挑剔。我已经被架在火上了。”
方怡说:“很感谢你能给我说这些心里话,我不知道有没有能力帮你的忙。退缩恐怕你不屑做,对抗又觉得犯不上。”
范英明道:“我想请你通过你们香港总公司,帮我搞几个微波跟踪仪。”
方怡道:“这是什么东西?”
范英明说:“外形像一只超大男型手表,最早是美国中央情报局装备给情报人员的一种联络工具,后来被广泛用于毒品交易。在香港不难搞到,资料上说,在三十公里内,两只跟踪仪不用任何通信手段就可以相互找到。”
方怡说:“我尽力去做。你什么时候要?”
范英明说:“一个月内搞到就行。估计演习还得准备一个月。”站起来道:“先谢谢你了。”本来这次会面,应该成为他们两位再次成为好朋友的开端,但因为范英明的疏忽,方怡又要攻击了。作为方怡的前夫,不过问一下公司的经营情况,已经失礼,再把儿子遗忘掉又该算什么呢?
方怡低头用指头敲敲桌子:“你就这么走了?也不问问龙龙是死是活?”
范英明转过身,很难堪地笑了笑,自责道:“我这个父亲太差劲了。龙龙还好吧?”
方怡显出很开心的样子:“很好,他现在变得有自信了,还要和丫丫比赛养信鸽呢!”
范英明说:“养信鸽?”
方怡道:“丫丫是朱海鹏的女儿。我爸把朱海鹏的妈和女儿从北方迁来了,暂时住在我们家,没想到朱海鹏的老妈身体很好,还不到六十,跟我爸还挺合得来。”
范英明嘴咧着笑了两笑:“很好,很好。”
方怡站起来说:“听说朱海鹏正在追求一个试飞员的遗孀。不知这个女人知道朱海鹏的母女住在我家里会怎么想,该不会以为我对朱海鹏有什么吧?”
范英明再咧着嘴笑两笑:“这也没有什么。告辞了。”拉开门大步走了。
方怡这才意识到又做过分了,张张嘴,像是要喊范英明,说的却是:“我怎么变得这样尖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踱了一会儿步,拿起电话说:“还有没有要见的人?上午别再打搅我,我想静一静。”
唐龙和邱洁如帮助几名战士把买好的器材装上大卡车,高军谊和军需科王科长从商店里出来了。
高军谊和蔼地对邱洁如说:“小邱,部队就要开拔了。你今晚回去陪陪你爸妈。王科长押车回去。小唐,你负责把小邱送回去,天要黑了,城市治安差。小邱,明早八点,我到空军大院门口接你们。”
小车和卡车开走后,邱洁如问:“今天让我们来到底是为什么?这店早就选好了嘛。”
唐龙摇摇头:“同一型号的机器,这家比我选那家每台贵一千二百元。王科长砍了价,每台还贵五百。”
邱洁如说:“还是你心细,我还觉得王科长会和这些个体老板打交道呢。”
唐龙说:“如果我没算错,王科长至少吃了两万四千块回扣。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
邱洁如惊得张大了嘴:“咱们把他揭发了,这可不是个小事。”
唐龙冷冷说道:“店主绝不会作证,你告他什么,告他每台机器少花六百块吗?再说,高副师长跟着,他没看出来,你看出来了,你比高副师长高明?算了吧。”
高军谊回到轴承厂两间平房的家,发现家里竟装了一部电话。
高军谊说:“你整天吵吵着没钱没钱,装个电话干什么?”
女人摆着菜,抬头说:“跟你联系着方便。”
高军谊开了一瓶酒,发现是瓶剑南春:“桂玲,这酒又是怎么回事?装电话要三四千,你能舍得?”
桂玲说:“你喝吧,又不是偷的抢的。电话是人赞助的,怕啥。我看你当副师长好。你一当副师长,日子就好过了。”
高军谊拉着脸说:“说!是谁装的电话?”
桂玲一听这口气,小心说道:“小王的小舅子开个时装公司,他给装的。”
高军谊问:“哪个小王?”
桂玲说:“就是你们师的王科长。”
正说着,女儿小兰哼着流行歌进来了。夫妻不好当着女儿面再谈论电话,一家三口就开始吃饭。没吃两口,小兰的传呼机机响了,她起身过去回电话。一听女儿嗲声嗲气的声音,高军谊脸就青了。
小兰说:“明天百乐门吧,今天不行,我爹爹在家。”
高军谊站起身,一掌把女儿扇倒在床上,抽了电话线:“我就不信治不了你。说,你的呼机从哪里得的。”
桂玲去护了女儿:“你看你打的,不会好好说!”
小兰倔强地昂着头说:“我没干不要脸的事。你也别逼我。逼急了我就离开这个家,到社会上闯去。呼机是王叔叔王科长送的,不信你回部队问他。”
桂玲说:“人家小王还让小兰到他小舅子的公司上班去,月薪五百,顶我俩月。”
小兰很轻蔑地看了高军谊一眼:“你到王叔叔家看看,三室两厅。你可以把电话退了,把呼机还了。我和妈总得吃饭吧?你也别把KTV小姐都看成野鸡,那也要分荤台素台。”
高军谊恶狠狠道:“再提舞厅,我打断你的腿。桂玲,小王弄这些想干啥?”
桂玲一听口气松动了,忙堆出笑脸,扶高军谊坐下:“你消消气。到服装公司上班了,小兰还去舞厅干啥?小王倒啥也没说,他屋里人提说了两回,说你们后勤部的邹部长今年要转业,叫你帮忙让小王动动。这也是求上进,又不是搞反党活动。你当副师长,主管后勤,说你这一票最关键。”
高军谊无奈地叹口气,指着女儿说:“叫你好好读书你不听,你让老子多作难呢。”
桂玲说:“都是这样了。你又不是没给人送过礼。你喝他瓶酒,帮他说句话,多大的事?”
高军谊倒了一杯酒,一口闷下,满脸的无可奈何。小兰忙又把酒杯斟满了。
范英明万万没有料到方怡还会和朱海鹏之间生出情感故事,不管他在离婚的问题上表现出了多少主动、果决,都因为两人家庭背景相差悬殊,舆论肯定要把他推到弃夫怨男的位置上加以同情。如果方怡和朱海鹏最终走到一起,朱海鹏就会是笑在最后的人。朱海鹏的母女已经作为先头部队进占了方家,这件事很快会在舆论中有个评价,这个评价,必然要拿范英明作参照物。军区的舞台虽大,师级以上的人物也是屈指可数的。如果朱海鹏完全占领了方府,而又在大演习中出尽风头,范英明日后还怎么能挺直了腰杆在军区的舞台上行走?方英达为留下朱海鹏走出的这步棋,已经危及范英明做人的根基。范英明再也无法以防守的姿态或后发制人的方略走进这场演习了。必须以红军第一号主角的身份在演习中完胜朱海鹏。这是一条别无选择的路。
第三天上午,范英明特意穿了一身迷彩作战服,头戴钢盔,出现在军区办公楼里。
梁平看见范英明这身装束,迎上来问道:“不是还有五天才开拔吗?”
范英明道:“部队士气不振,我来借大神给A师打打气,等会儿给你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