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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达什伍德小姐已经在伦敦待了两个多月,玛丽安归家的情绪可以说是与日俱增。她渴望乡下的空气、自由和宁静。在她看来,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地方能让她感到无忧无虑,那就是巴顿。埃莉诺同她一样归心似箭,只是不想马上就走,因为她知道归途漫漫,困难重重。但玛丽安却意识不到这一点。不过,埃莉诺已经开始认真思考回家的问题,也将姐妹俩的心愿告诉了和善的女主人。女主人自然好心好意地挽留她们,并提出一个解决方案。埃莉诺觉得,总体而言,这不失为最合理的选择,只是按照这个方案,达什伍德姐妹还得再耽搁几个星期才能回家。帕尔默夫妇三月底要到克利夫兰庄园过复活节,夏洛特热情邀请詹宁斯太太和她这两位朋友一起去。敏感谨慎的达什伍德小姐原本觉得接受这种邀请并不合适。然而,自从得知妹妹的不幸感情经历之后,帕尔默先生对她们的态度就大有转变,这次他又真心诚意地提出邀请,于是她愉快地答应下来。
不过,当她告诉玛丽安这个决定时,玛丽安最初的反应却并不积极。
“克利夫兰庄园!”她激动地嚷开了,“不,我不能去克利夫兰庄园。”
“你忘记了,”埃莉诺温和地劝道,“克利夫兰庄园不在……不靠近……”
“但那也是在萨默塞特郡啊。我不能去萨默塞特郡。我以前曾盼望去那里……不,埃莉诺,你别指望我会去那里。”
埃莉诺不愿争辩,没有跟妹妹说应当克制情感之类的话。她只是试图唤起妹妹别的情感,从而抵消负面情绪。因此她转而劝道,既然妹妹这么想见母亲,那么同帕尔默夫妇一起去克利夫兰庄园,就能把重返母亲身边的时间给定下来,而且比其他回家的办法更可行,也更舒服,或许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克利夫兰庄园距离布里斯托尔只有几英里,从那里去巴顿庄园,只有一天的路程,尽管得走整整一天。她们母亲的仆人大可赶到那里接她们回家。她们在克利夫兰庄园顶多住一个星期,这样算来,再过三个星期她们就可以到家了。玛丽安对母亲的感情无比真诚,这当然能轻松打消她对这趟旅行的种种顾虑。
詹宁斯太太对她的客人还远谈不上厌烦,所以非常诚恳地请求她们和她一起从克利夫兰庄园再回伦敦。埃莉诺对她的好意表示感谢,但也表示她们的计划不会再变。她们的母亲立刻同意了这个计划,并为她们的回家做好充分准备。估算出还有多久就能回到巴顿庄园之后,玛丽安总算心里踏实了些。
“唉!上校,我真不知道两位达什伍德小姐回家之后,我们俩该怎么办。”达什伍德姐妹决定要走之后,在布兰登上校第一次上门拜访时,詹宁斯太太便对他说,“她们铁了心要从帕尔默夫妇家回巴顿。我回来之后,我们会变得多孤单凄凉啊!天啊!到时候我们俩就只得对坐着,像两只无精打采的猫一样大眼瞪小眼了。”
也许詹宁斯太太这样着力描绘他们将来的无聊生活,只是为了刺激上校求婚,好让他自己免遭这份罪。如果真是这样,她马上就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她的目的达到了。为了替她朋友临摹一幅画作,埃莉诺挪到窗前,想要尽快量好尺寸。这时,上校似乎有意跟过去,同她谈了好几分钟。上校的话对埃莉诺产生的影响,当然没逃过詹宁斯太太的眼睛。虽说她是个体面人,不愿偷听,甚至为了不让自己听见,还特意把位子换到玛丽安正在弹奏的钢琴边上。但她还是忍不住朝那边瞟了一眼,只见埃莉诺脸色陡变,显得异常激动,连手头的活儿也停了下来,专心致志地听着上校的话。在玛丽安弹奏曲子的间隙,上校说的只言片语不可避免地飘进她的耳朵,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房子不好而致歉,这就进一步印证了詹宁斯太太的期盼。看来,这件事已经不容置疑。但她还是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非得说这种话呢。她猜这也许只是惯常的客套话罢了。至于埃莉诺回答了什么,她没听清,但从唇形判断,埃莉诺应该是在表示那根本不成问题。詹宁斯太太真心赞赏埃莉诺的诚实坦率。接着他们又谈了几分钟,但她一个字也没听见。幸好玛丽安的琴声这时又停了下来,让她得以听见上校平静的话语:
“恐怕这事一时半会儿还办不成。”
一听到这种没有人情味的话,詹宁斯太太不禁大为震惊,差点喊出声来:“天啊,还有什么妨碍他们的?”但她还是强忍住冲动,只是在心里惊呼:
“太奇怪了!他根本没必要再等下去嘛。”
可是,上校那位漂亮的朋友似乎没有因为他的延期要求而感到丝毫恼怒或羞辱。他们很快便结束谈话。两人分手时,詹宁斯太太清清楚楚地听见埃莉诺语气真挚地说道:
“我将永远对你心存感激。”
这句表达感谢的话让詹宁斯太太又高兴起来,只是暗自诧异,上校听到这句话后,居然还能极其平静地离开,甚至都没有答复埃莉诺一句!詹宁斯太太着实没有想到,她这位老朋友求婚时竟然如此漫不经心。
但上校与埃莉诺之间的谈话实际上这样的:
“我听说,”上校满怀同情地说,“你的朋友费拉斯先生受到家人的不公正对待。如果我理解得不错的话,他因为不肯放弃同一位非常可爱的姑娘的婚约,而被家人扫地出门。我没有听错吧?事情真是这样?”
埃莉诺告诉他确实如此。
“把两个长期相爱的年轻人分开,或者企图将他们分开,实在是太残酷无情,蛮横无理了。”他按捺不住激动地说道,“费拉斯太太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不知道会把自己儿子逼到怎样的境地。我曾在哈利街见过费拉斯先生两三次,非常喜欢他这个人。他不是那种很快就能熟络起来的年轻人。但我见过他好几回,真心希望他能幸福。作为你的朋友,我更要祝福他。我听说他打算去当牧师,你可不可以转告他,我今天收到一封信,得知德拉福德教区的牧师职位刚刚空了出来。如果他不嫌弃,那职位就是他的了<a id="noteref_83" href="#footnote_83">[83]</a>。不过,既然他目前正处在不幸的境况中,我相信他不会拒绝。我只希望他能多挣点。他拿的是教区长的薪资,但钱不多。我想,已故牧师每年收入不会超过两百英镑。虽然肯定还会提高,但恐怕不足以让他过上非常舒适的生活。尽管如此,我还是十分高兴能推举他接任此职。请你务必让他放心。”
听到这一委托,埃莉诺不禁大为吃惊。就算是上校真的向她求婚,也不会让她更惊讶了。就在两天前,她还认为爱德华没有希望得到牧师职位,现在却突然从天而降,让他有条件结婚了。而世上那么多人,偏偏要让她去告诉爱德华这个消息!她的情绪波动被詹宁斯太太误认为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原因所致。尽管这种情绪也掺杂着不那么纯洁、不那么愉快的因素,但她钦佩布兰登上校施与众人的仁慈,也感激他对自己的特殊情谊—— 正是这两者促使上校伸出援手。她对上校的钦佩和感激不仅在心中激荡,也从口中热情地表达出来。她向上校致以衷心的感谢,并称扬了爱德华的原则和性情。她知道,爱德华完全当得起这样的赞美。她还答应,如果上校确实希望有人代他执行这么一件大受欢迎的任务,那她很乐意接受委托。不过,她仍旧觉得,还是由上校本人去说最好。总而言之,她不想让爱德华因为欠她这个人情而痛苦,所以她非常希望自己能置身事外。可布兰登上校也是出于同样微妙的原因不愿自己去说,所以他似乎依然非常想让她去转告,她便没有理由再推辞。埃莉诺相信爱德华还在伦敦,而且她碰巧从斯蒂尔小姐那里听说了他的住址,所以她可以当天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两人议定之后,上校又说,自己能有这么一位令人尊敬又讨人喜欢的邻居,必将大有收获。正是这时,他不无遗憾地提到,那座房子比较小,质量又一般。对于这个问题,埃莉诺一点也不介意,至少并不在乎房子的大小。埃莉诺的这一表示,詹宁斯太太倒是没有猜错。
“房子小这个缺陷,”她说,“我想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不便,因为这同他们家的人口和收入正好相符。”
听她这么说,上校很是意外,因为他发现她已经认定,爱德华接受推荐后便会结婚。而上校觉得,德拉福德教区牧师的薪资不高,习惯了爱德华那种生活方式的人,恐怕难以靠这点收入就成家立业。他将这一看法照实告诉了埃莉诺。
“这点牧师薪资只能让费拉斯先生过上舒适的单身汉生活,结婚就不行了。很遗憾,我只能帮到这一步,个人关系也用到头了。不过,如果将来出现意料之外的机会,我能再多帮他一些。只要没彻底改变对他这个人的看法,那我就一定会像现在这样尽心竭力。当然,我现在的这点帮助似乎微不足道,因为这无助于达成他最主要,也是唯一的幸福目标。他的婚事仍然是遥不可及的喜事。至少,恐怕这事一时半会儿还办不成。”
最后这句话造成詹宁斯太太的误解,给她敏感多虑的心灵平添了烦恼。不过,得知布兰登上校同埃莉诺在窗前的真实谈话内容之后,就不难看出,埃莉诺在两人分手时说的那句激动的感谢话是合情合理的,也很妥帖得体,倒真像听到有人向她求婚后的反应。
<a href="#noteref_83">[83]</a>富裕的地主往往能操控他们所属教区的牧师职位,也就是说,当牧师职位出现空缺的时候,他们能任命某人接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