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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丹的监舍里,在高高的地方有一块小窗。小窗中射进来一束阳光,无情地被铁栅栏分割,田丹将脸淋浴在这片小小的光亮里,她显得憔悴。外面传来铁门钥匙的声音和狱警的脚步声。
两名狱警来到监舍前,放下吃的。其中一人是十七,他在向田丹招手,显得关切。田丹走到铁栅门旁,十七将田丹的手拽出来,二勇蹲下去,两个人解了田丹的手铐脚镣。二勇提着铐镣离开,留下十七站在空椅子边。
田丹看着那盆粗糙的食物,问十七:“你叫什么名字?”
十七停了好久才讷讷地回答:“十七。”
金海在办公室换制服,华子在一旁委屈又愤怒地说:“看他跟二哥在宣武门城楼上聊了好一会儿,我跟着往东走,没走多远就拐到胡同里把我打了。”
金海瞥着华子脸上的青紫,埋怨说:“你站着让他打?”
“敌不过他,手脚太快,袖子里头藏把刀,要不是报了您的字号,眼睛就瞎了。”
“没再跟着?”
“跟到我家去了,媳妇哆嗦一晚上。”
“怎么报的我字号?”
“就说您要见他。”
金海看着华子的伤,有些不忍,但安慰的话似乎也说不太出口,只能摆摆手说:“去吧,把东西弄特号里。
“大刑的家伙不好往里搬。”
“也没让你们给她上大刑,拿套手夹板子过去。”
“行。”
“晌午徐天过来,让他到特号见田丹。”
华子点头离去,金海想了想,又交代一句:“隔着监门,别让他进去。”
金海看着华子离去,又到镜子前整了整衣服,今天注定要干一场大仗,自己必须保持最充沛的精力。
监舍内,罩神躺在铺里,八青看着狱警们在铁栅门外开门。门打开,华子提着手夹刑具过来。金海出现在铁栅门外,八青立即坐回自己铺上,堆着笑说:“金爷。”
金海瞟了一眼罩神,问:“那个死了?”
罩神从铺里坐起来,低低地喊了声:“金爷。”
金海转头看着八青说:“八青,他给你找麻烦了吗?”
“没有,金爷,杀小朵的人找着了吗?”
“这事儿问徐天。”
“我又见不着他。”
“能见着。”
金海说着话往里走,消失在铁栅门外,八青喊着:“哎,金爷!”
金海退回来,八青讪讪地笑着说:“要方便还是给我换一间吧,要不给他换个地方,太吓人。”
面对八青的请求,金海置若罔闻,八青看着金海离开自己的视线,又回头看看铺上的罩神,一脸愁苦。
走廊深处拐弯,金海来到田丹监舍前,吩咐狱警都站外头,金海伸手管华子要钥匙。
华子吃过田丹的亏,十分担忧地劝阻:“老大,铐子卸了,小心那娘们有功夫。”金海手还伸着,华子只能将钥匙放上去。田丹看见金海出现在铁栅外,金海默默打开监门,提椅子进去,缓缓坐下,看了眼饭盆开口说:“一点儿也不吃啊?狱里伙食就这样。”
“你要干什么?”
“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应该明白什么?”
“有一拨人特别想把你弄走,另一拨人不愿你跟那拨人见面。”田丹的处境就是她的软肋,金海底气十足。
“保密局想把我弄走,但监狱是剿总的,剿总不想让保密局从我身上得到把柄。两方也不好杀我,因为解放军破城指日可待。”田丹什么都明白,她清晰的条理让金海有点吃惊。
“话敞开聊就方便,我呢?谁的人也不是……”
田丹打断了金海的话:“铁林是保密局的,是你二弟。保密局正式进来不方便,你便让他以私人身份进来审我,你怎么会谁的人都不是?剿总如果知道,你这个狱长当不成了。”
“听我把话说全了,铁林是我兄弟没错……这么跟你说吧,我这狱长不想当了。你说北平破城指日可待,我在这儿等着你们杀我头啊?”
“为什么要杀头?”田丹偏了偏头,认真地问他。
“你们就算不杀也得让我坐牢。我自己的牢,我跟我的犯人关一块儿,比死还别扭对不?今儿我求你个事儿,你要答应了,保密局剿总都搁一边,我先保你在狱里太太平平,吃的喝的跟外面一样,待到解放军破城。”金海知道田丹的底细,他尽量把话说得平易近人。
“什么事?”
“铁林审你我听了,他说的在理儿,沈先生如果改主意了,你们再折腾也白瞎,第二拨人啥时候带着信来您告诉我。”
田丹笑了笑,但丝毫没有身陷囹圄的慌乱,从容不迫地说:“告诉铁林和告诉你有什么不一样吗?”
“跟铁林说也行,但放您走这事儿还得我说了算,所以跟我说和跟他说不太一样。”
“沈先生没有改主意。如果改主意了,保密局不用请你的兄弟靠私人关系进来,可以公事公办,或者干脆把我转到西山监狱。这么简单的事情,稍微想一想就明白。”田丹身在囹圄,却将琢磨得这么清楚,金海有些吃惊地说:“是有第二拨人找沈先生吗?”
田丹仔细看着金海,她希望从金海脸上看出些信息,缓缓地说:“不知道。”
华子出现在监舍铁栅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金海起身走到过道里,华子左右看了看,开口道:“二哥来了,说要提她。”
铁林来的比他想象的早,金海皱着眉问:“进来了?”
“您没吩咐,人还在外面。”
“叫十七把夹板子拿进来。”
“二哥怎么办?”
金海阴着脸说:“我还没问完。”
十七提着刑具进来,田丹盯着刑具看。金海对田丹说:“挺疼的,要不要捆上?”一旁,华子和十七开始张罗刑具,绳夹绕在一起不好整理,得费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