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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小孩,就数伤害你爹妈最有一套!”
在我展开回击前,居然被她的用语转移了注意力。直到今天老妈依然习惯用“小孩”来称呼我。哪怕连我本身也早已接受了现实,公司里的同事们称我为“盛姐”,马路上的小孩叫着我“阿姨”,但老妈离奇地在某个关键点上脱了节,她像是一片陈旧的地板,却仍有拇指宽的地方,因为久久浸泡在日光里而松软地突起了。
“盛姐。盛姐?”
“哦……你好。”我回过头。那个人跨走最后两级台阶,让他的步调看来带着跳跃感,而这份轻松又在上升的过程中被他身上的正装给吸收了,他用一副端正的神情停在我面前。
“我叫马赛。这次的新进员工——”
“嗯。”我当然记得他的名字,“怎么还穿西装?下午不是有野外拓展训练么?”
“啊,我去不了。”他朝我挥挥手,“就是这事,他们让我来向你报备一声。下午要带我妈去看病,所以想请假半天。”
“哦?要紧吗?”
“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她腰不好,定期要去检查和换药罢了。”
“那行。”我打量他,突然难免唐突地问,“不是骗我的?”
“绝对不是。”他在最初一秒内恍了恍神,却很快打点好自己的神情,“真要骗人的话我会用要去解救掉进井口的小猫这种借口。”
我笑了。我的笑几乎不是由自己发动的,它们像来自外界的一捧水那样泼在脸上:“那就更要批准了诶。”
“我知道。”三个音节,他礼貌地点头,却依旧讲得驾轻就熟。
早在使用第一瓶冠名“美白面霜”的护肤品时,我便明白了什么叫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半个月后,我成功长出两枚灰指甲。
所以即便激动地敲击着键盘,对屏幕那端的章聿汇报“上门修空调的是个‘王力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在虚拟世界中推动着剧本,直到我往身上泼着水同时呻吟“好热……”但在现实世界中,我啃着充当午饭的鸭梨,一边用熬夜后壮硕的毛孔和他对话:“120?太贵了!80行不行啊!”
又或者,我也曾经为横道线上经过的美少年走神片刻,趁着红灯的几分钟在脑海内模拟怎么把他一脚油门撞飞,免得落到其他女人手里的计划。而当绿灯亮起,理性回归后,唯一该做的便是用自己的丰田车将美少年的耐克鞋甩在身后,用尾气和他永别。
理想是理想,不能与现实混为一谈。
那些没事就抱着书本在走廊上被校树校草撞倒的女人,早年我羡慕她们的超级好运,眼下我纯粹认为她们只是缺钙。
所以我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吧,当马赛对我提问“盛姐的上司是汪经理吗”。
“对。”我莫名地站直了些,“怎么?”
“不,没什么。”
“你和汪岚认识?”
“谈不上的。啊,真的没什么。”很显然他拒绝了我的打听。马赛走到尽头的电梯口,站定了,脸上写出告别的字眼:“盛姐再见。”
我和汪岚的同事关系没用多久便进化成朋友。这个过程走得很平淡,有些顺理成章的味道。如果硬要说什么,硬要勾画出某件事、某个时间点,犹如一只从树枝上掉下的成熟的柿子,我只能回想起有年夏天,我和汪岚南下出差,那是一场非常消耗体力的展会,随后更是雪上加霜地请到了台风来帮忙。马路上打不到出租车,有人追着一去不返的帽子奔跑。汪岚把袖子卷起老高,公司寄来的要件在邮局躺了两天,再拖就糟了。最后她借了辆脚踏车决定亲自跑一次,可顶风骑了半分钟,反而离我越来越近。
“要不……我带你吧。”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行……”她气喘吁吁地回头。
也许有十年没有踩过自行车了,好在身体没有忘记这项技能,尽管狂风大作,可我还是出了一身的汗。汪岚很轻,有好多瞬间我会突然感觉不到她的重量,这让我神经质地以为她真的被吹走了吗,扭过头的时候,她迎上脸:
“累吗?”
“哦……不,没。”我连忙否定。
“真是……”
“什么?”风吹得我听不清。
“真够不顺啊——什么都赶上了。”汪岚不得已扯开嗓子,虽然仍被削去了大半,可听着与以往还是不同。她平日很少用语气助词,那些“啊”呀“诶”的,汪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活泼了起来。
“就是——而且,这台风也不起个厉害点儿的名字——”我动用了全部肺活量,“你说,要是叫‘龙王’啊、‘海神’啊还好点儿,却偏偏叫‘娜娜’——你想想,回去后,同事问‘情况怎么样’——回答‘我们让龙王袭击了’还像点儿样吧?——可‘我们让娜娜袭击了’——这叫什么事嘛!——”
“亏你想得出!”汪岚在笑,她抓着车座的手依然传递出一些身体上的颤抖来,这让我顿时精神了不少。
“我想好啦,以后就要做个像台风那样强大的人!——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你说的是台风还是蝗虫啊?”
“啊?啊?是吗?——其实,像蝗虫也不错啊——”
“还有白蚁吧?”
“也对!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