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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几个星期,我们没看见一艘船只的影子,也找不到任何漂浮的残骸,向我们证明这个世界还有其他人存在。整片大海都是我们的,地平线大门敞开,真正的平静与自由就这么从天而降。

空气中新鲜的盐味,还有我们周围纯粹的蔚蓝,仿佛已经冲刷、洗涤了我们的身体与心灵。对木筏上的我们而言,文明世界的重大问题显得既虚幻又不真实。我们只在乎大自然,而伟大的自然界,似乎完全忽略了我们这艘小小的木筏;或者,它根本把木筏当作了自己的一部分,认定木筏不会破坏大海的和谐,而是跟鱼和鸟一样,适应了洋流。大自然已经不会再像个可怕的敌人般猛冲过来。相反,它还成了帮助我们继续安全前进的忠实朋友。上面的风浪推着,下面的洋流则拉着我们的木筏往目的地前进。

随便哪一天,如果刚好有一艘船在外海巡逻,和我们的航线有了交集,船上的人就会发现:我们正静静地随着一长排卷起的白色浪峰,上上下下、忽高忽低地漂荡着。信风鼓起我们橘色的船帆,帮助我们驶向波利尼西亚。

船上的人一定会看到木筏船尾上那个赤裸着上身、全身已经变成咖啡色的“大胡子”——他不是拉扯着乱七八糟的绳索,与一根长长的操舵桨死命对抗,就是在炽热的太阳下,坐在木箱上打盹儿,懒洋洋地把脚趾搭在操舵桨上控制方向。

假如这个人恰好不在船尾,你一定会在船舱门口发现他,手里拿着七十三本社会学书籍中的一本,趴在那里认真地读着。班特担任管家的工作,要负责日常食物的配给安排。而赫门则是无所不在——他可能正拿着气象仪器站在桅顶上;也可能戴着潜水蛙镜潜在木筏下,检查活动船板;或是坐在橡皮艇里让木筏拖着走,忙碌地使用气球和各种古怪的仪器进行测量。他是我们的技术主管,负责气象与水文观测。

诺特和托尔斯坦总是与他们的湿、干电池以及焊接铁和电路为伍。他们拿出所有在战争时期学会的本领,努力让小小的无线电收发站在离水面仅一英尺高且饱受浪花与露水骚扰的情况下,维持正常运作。他们每晚轮流将我们的报告和天气观测结果传送到空中,然后再经由碰巧接收到信号的业余无线电爱好者将报告传到华盛顿的气象局,或者其他目的地。

艾瑞克通常在缝补船帆和接合绳索,或是在木头上雕刻和素描这些满脸胡须的男人和奇怪的鱼儿。此外,他每天中午都会拿着六分仪,爬到一个木箱上观看太阳,以便清楚地了解我们前一天航行了多远距离。而我则忙于写航海日志与报告,并采集一些浮游生物,还得钓鱼和照相。每个人都有他该负责的领域,因此谁也不去干涉别人的工作,除非是那些比较辛苦的工作,像是值班掌舵或烧饭等,都采取平均分配制——每个人必须在白天和晚上值班掌舵两小时。而烧饭也是轮流值班,每人一天,六天一轮。木筏上没有什么律法或规定,唯独夜晚值班的人必须在腰间系上一条绳子,救生绳索也必须摆在固定位置,吃饭则一定要在船舱墙面外。当然,要“方便”必须去木筏的最尾端。每逢要做任何重要决定时,我们都会举行印第安人所称的“袍佤乌”<a id="jzyy_0_58" href="#jz_0_58">(1)</a>,先把事情好好地讨论一番,再做决定。

在“康提基号”上,普通的一天是这样的:每天早晨,刚值完夜班的人摇醒当天负责煮饭的人,于是当班的厨子睡眼惺忪地爬出船舱,在沾满露水的甲板上,伴着晨光捡拾飞鱼。我们没有依照波利尼西亚人和秘鲁人的饮食习惯吃生鱼,而是把鱼煎了吃。所以我们在船舱门外的甲板上绑了一个木箱,箱内就放了一个小小的普立姆斯炉,然后在炉上煎鱼。这个木箱就是我们的厨房。由于船舱的遮挡,相较于木筏的其他位置,这里最少受到东南信风的吹袭。只有当风浪大到让普立姆斯炉的火焰摇曳太严重时,木箱才有可能着火,有一次,值班厨子刚好睡着了,整个木箱就变成一团火球,火苗甚至蹿到竹制船舱的墙面。然而烟雾钻进了船舱,我们一闻到就立即把烧到墙面上的火扑灭了,毕竟在“康提基号”取水太方便了。

煎鱼的味道还没有香到能让船舱中呼呼大睡的人每次一闻到就马上醒来,所以厨子通常得用叉子叉他们,或者高喊:“吃早餐了!”那声音尖锐得让人不敢再继续睡了。而如果一早起来,没有在木筏周围看到鲨鱼的鳍,我们就会跳进太平洋里先游一会儿,再爬上木筏,在木筏边缘吃露天早餐。

船上的食物还算差强人意,不至于让人挑剔。根据实验需要,我们分了两套食谱:一种是二十世纪舵手们吃的料理;另一种是五世纪康提基的料理。托尔斯坦和班特刚好吃不惯鱼和海里的食物,所以成为第一种料理的实验对象,他们的食物仅限于扁扁小小的特殊供应包,我们将这些特殊的供应包存放在原木与甲板之间的洞里。每隔几星期我们就松开扎在甲板上的绳子,拿出绑在船舱前面的供应包。事实证明,牢牢涂在纸箱厚纸板外面的那层沥青,真的有防水效果,反而是旁边密封的罐头食品,已经被不断冲刷过来的海水侵蚀毁坏了。

当初,在康提基带领族人横渡大海的旅程中,既没有沥青也没有罐头食物,他们也没有发生严重的食物短缺问题。康提基的时代跟现在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的食物有从陆地带上船的,也有从航行途中猎取的。我们可以这样假设,当康提基在的的喀喀湖被击溃,而从秘鲁沿海开始航行时,他们应该会在两个可能的目的地中择一而行。第一种可能是,康提基以太阳作为精神象征,所以很可能会追随太阳的脚步,远航到海外冒险,希望发现一个更和平的新国度;第二种可能就是,他们驾着木筏沿着南美洲海岸线航行,到达迫害者势力不能及的地方后,重新建国。远离了危险的岩岸,也远离了沿海地区的敌对部族之后,他可能也像我们一样,被东南信风和洪堡洋流捕获,在大自然的威力之下,划出完全相同的半圆航线,朝着日落的方向漂去。

无论这些太阳崇拜者的计划是什么,他们逃离家乡时,肯定为远航准备了给养。在他们的原始饮食中,干肉、鱼和甘薯是最重要的部分。在那个时代,木筏水手在荒芜的秘鲁沿岸出海时,会带着大量水上船。一般而言,他们不使用泥土做的容器,而使用巨型葫芦瓶,因为这种容器不怕碰撞,事实上,更适合木筏使用的是粗壮的竹管。他们把所有竹节的中心都钻开一个小洞,然后从尾端的小洞把水灌进去,再用塞子或沥青或树脂把小洞封起来。将三四十支这种竹管绑在木筏甲板下面,既晒不到太阳又有海水冲凉——海水在赤道洋流中的温度约为七十九华氏度<a id="jzyy_0_59" href="#jz_0_59">(2)</a>。这种方法,可以储备的水量相当于我们整个旅程用水量的两倍,而且可携带的竹管还不止这么多,只需要将更多的竹管绑在木筏下,既不会超重也不占空间。

两个月后,我们发现带来的饮用水变质了,味道很不好。不过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安全地通过了第一个海洋区域,也就是雨量极少的那段。进入雨量丰沛的区域,足以维持饮水供应。倒也不是说,我们每个人平均每天要饮用的一夸脱<a id="jzyy_0_60" href="#jz_0_60">(3)</a>水都是这么来的。

即使我们的先驱者没有从岸上携带足够的给养,但是只要随着渔产丰富的洋流横渡海洋,他们仍然可以过得很好。我们现在也一样,在整个航程中,没有一天木筏旁边不围绕着鱼,也没有哪一天渔获出现困难,几乎每天都会有飞鱼自动飞上木筏。甚至大量海水从船尾涌上来的时候,还有很大而且美味的鲣鱼随之游上船,然后海水从原木间漏下去,而鱼却躺在木筏上乱挺乱跳。总之,在航程中饿死是不可能的。

当地土著老人有一个救命的法门,在战争时期被遭遇船难的人偶然发现了——就是嚼食生鱼以获取水分。你也可以用布包住鱼,然后挤压出水分。如果鱼个头很大,只要简单地在鱼的侧面切几个洞,马上就会从淋巴腺流出很多水分了。跟其他饮料比起来,它的味道的确不好,但盐分很低,足以解渴。

如果我们经常洗澡,并且时时躺在船舱阴凉潮湿的地方,需要喝的水就会减少很多。如果有鲨鱼围在木筏周围逡巡回游,我们就没办法从木筏侧面跳入海水中,只能躺在木筏尾的原木上,手指和脚趾紧抓住绳索,这样每隔几秒钟都会有相当于几浴盆水量的清澈的太平洋海水漫到身上。

当一个人在高温下饱受口渴折磨时,他通常会认为是身体需要水分,这种情况会使得饮用水过度消耗,但没有什么益处。在热带地区极端炎热的天气里,你可以把微温的水倒进喉咙里,直灌得水满到喉咙口,还是会觉得渴。令人惊讶的是,身体需要的其实不是水分,而是盐分,因为流汗所消耗的就是盐分。所以,我们带上船的特殊补充品,还包括在热天定期服用的盐锭。我们曾遇到有些天完全没有风,太阳像火焰般炙烤着木筏,而且丝毫没有削弱的迹象。我们舀水倒进嘴巴里,直到一扭腰,胃里都哗啦啦响,喉咙却依然叫嚣着要更多的水。于是,我们把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四十比例的苦涩带盐的海水加进饮用水里,惊讶地发现,这种带盐味的水竟然能够解渴。喝了这种水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嘴巴里一直有盐水的味道,不过没觉得哪里有什么不舒服,因此我们的饮用水也就大大增加了。

有一天早上,我们坐着吃早餐时,突然有一波海浪溅进我们的稀饭里,结果免费教授了我们一课——燕麦可以去除绝大部分恶心的海水味。

老波利尼西亚人保留了一些古怪的传统,这些传统是从他们的始祖那里传承下来的。他们在大海中航行时,会带着某种植物的叶子,放到嘴巴里嚼,就不会口渴了。这种植物还有另一个功效,就是能让他们在不得已喝了海水的时候也不会生病。在南太平洋群岛没有生长这种植物,显然是来自他们祖先的家乡。研究波利尼西亚的历史学家确定,现代科学家观察到的这种具有生津解渴功效的植物,是古柯植物,只生长在秘鲁。而且在前印加时期的墓穴里的发现也表明,在史前的秘鲁,这种含有古柯碱的古柯植物,是印加人及他们早已消失的先驱者长期爱用的东西。在令人筋疲力尽的高山之旅和海洋之旅中,他们会带很多这种叶子,每天嚼一嚼,既可以止渴也可以消除疲劳。此外,嚼古柯叶甚至可以使人在饮用海水时增强免疫力。

我们没有在“康提基号”上尝过古柯叶,但是在前甲板上的大藤篮里,装满了其他植物,其中有一些在南太平洋群岛留下的印记比古柯叶可要深厚得多。篮子紧紧绑在船舱墙面背风处,渐渐地,黄芽和绿叶就从篮子里长出来,越长越高,活像一个长在木筏上的热带小菜园。当第一批欧洲人来到太平洋群岛时,他们在复活节岛、夏威夷和新西兰发现了大型甘薯。此外,其他的岛屿上也耕种过这种植物,不过都只限于波利尼西亚区域。在更远的西方世界,对这种食物还一无所知。这些偏远的岛屿,除了以鱼类当主食外,甘薯也是最重要的农作物之一,甚至很多波利尼西亚的传奇故事还以这种植物当主角呢!根据传统的说法,甘薯这种植物是由康提基本人和他的妻子潘妮从他们祖先的家乡带到岛上来的,在他们祖先的家乡,甘薯一直是很重要的食物。新西兰的传说则宣称甘薯是由某种船运来的,这种船并不是独木舟,而只是“用绳索将木头捆起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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