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晓龙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巴东来:“算了。”

他低着头剥他的连壳蛋。

芦焱回到屋里,先找着剩下那半碗米汤,一口吸了个精光。他现在对两棵树的生存法则已经有概念了。然后继续去与那绳子较劲,一边玩杂耍一边骂诸葛骡子:“活见鬼的诸葛骡子,车子都快要散架了,一根绳子倒这么结实!”他终于把绳结戳进了钉子头里,正要使劲,踩脚的凳子却散了架。芦焱发现自己干了一件多蠢的事情:他把自己挂墙上了。

门响,在外头餐毕的三个人进来,看他们布皮混搭的穿着和什么都塞的褡裢,像走西口的行商,却阴鸷精悍,严肃板正,说话口音纯正。

“我们为什么要住这种虫子住的店?”“住在高那里,除了牌九我们什么也看不见,而且他每天都想赢我们的钱。他说没放过任何可疑的人,可外边那讨厌的老人就是一棵树来的。高在敷衍我们。”“他让我想起他们一战即溃的军队……”

他们瞧见芦焱,表情一时古怪至极,三人倒有两人去摸家伙。打头的络腮胡子伸手止住,当头的就是不一样,瞧得出人是被挂在墙上的。

芦焱苦笑,诱之以利:“……有谁想要一条结实的绳子?”

胡子:“两棵树真是个奇怪的地方。这样破的店里,住的人居然比虱子还多。”

一个手势,分出一个人去把着门,另一个把芦焱又搜了一个遍,但在四小时内被搜过三次,要能从他身上发现什么也算奇迹了。于是搜身的手下看着他的头儿,做出个割喉的动作。

芦焱:“开什么玩笑?我只是在晾衣服!”

络腮胡子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又不知自个儿是否漏了底,摇头,一时蹙着眉嘬着唇好生为难。

咳嗽清痰嘀咕牢骚。伴着这一切动静,巴东来在外边猛烈地推着门,门没闩,但是被看门的手下死死把着。

巴东来:“喂,新来之人,我可是老住客了!后到的堵着先来的是何道理?”

胡子怕了他的大喊大叫,手一挥放他进来。

巴东来悻悻的,不看人,只顾唠叨:“小人之地,君子远离。你没见过读书人?”胡子便将目光转开了,他们三个遮着芦焱。巴东来连头都不抬,径直奔了大通铺,把自个儿的大箱子打开翻着,嘴里“片子,名帖,关文,证件”地念念有词。

胡子实在没耐心瞧一个老头子摸摸索索,挥手:“我们去找高。”

三个人出去。芦焱挂着,很没奈何地瞧着巴东来拿出文具,舔开笔头,眉飞色舞写自个儿的名帖。

巴东来:“营房里的军爷们该起了吧?”他起身直趋窗前。

芦焱寻思这回总该被看见了,硬了头皮等待一阵暴风骤雨来袭。老家伙却仍是不抬头,到得窗边把了窗棂照外瞧,离芦焱也就一尺之遥,却是背着身的。

芦焱:“……哎……”

巴东来猛烈地咳嗽,芦焱直担心他咳死过去,那位却精神健旺地直奔铺边,把片子名帖关文证件一股脑儿都拿了,颠颠地瞧着自己脚尖往外走。

芦焱:“……我说!”

巴东来:“嘿嘿。”

芦焱瞧他背在身后乱抖的右手,顿时气得一口血都要倒冲出来了:他手指间夹着一片黄黄绿绿的东西——诸葛骡子受青山之命从他这儿拿走的毒药。

芦焱:“我说!”

巴东来:“……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巴东来优哉游哉地走出去。芦焱气得快要炸了他四下寻找能让他自由的办法,好追出去把那位他见过最缺德的人碎尸万段。

好吧,那些文具还扔在桌上,其中有一把裁纸刀。芦焱使劲用屁股拱墙,他用尽招数把自己从墙上拔出来,一屁股摔在地上。他爬起来,奔着那把裁纸刀而去。割着绳子的时候,他心里充满了感激。

两棵树醒来了,虽然不知道过去它是什么样子,但在各方势力入驻把它变成一个治内的土匪镇之后,上午十点至十一点它仍在打着哈欠。

一棵树是散在参差山坎上一个荒村,两棵树则是由村落主体、驻军营地和黄沙会占据的教堂形成的一个歪斜的三角地,教堂与欠记平行,各踞一角。斜上方原本的镇子出口,有着鹿砦拒马铁刺卷儿和枪位,恹恹地飘着青天白日旗,那一片民居多年前就被驻军征用,现在这里是曾经化名巴东来的青山的目的地。

青山出了欠记,先把四下尽收眼底,包括那些恶形恶状的所谓镇民、三角地各自摊位上的天外山和黄沙会势力,也包括那些恶狠狠将他打量的眼神,而芦焱还在屋里拔河。

青山摇头晃脑,仍是一副巴东来的德行:“人心胜却山川险,好个恶地。”屋里大响,芦焱把自己拔摔在地上。青山微笑:“人不轻狂枉少年,好个傻瓜。”又顺便看了一眼十几米外不善地打量他的胡子,“没看过读书人?”

胡子没理他,三人向教堂行去。

青山哼哼地往军营走:“人为多愁少年老,花为无愁老少年。年老少年都不管,且将诗酒醉花前。”

驻军排长史橛子和几个兵颇不情愿地站在营口,旁的同僚搬开层层叠叠的鹿砦拒马,给他们清出一条出去的道。但史橛子们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扒住一个同僚们正要合上的拒马。

史橛子:“可是连长,我这眼皮子直跳啊。”

连长和颜悦色一个个指头给他扳开:“例行巡防,例行。自古匪怕兵,咱们堂堂驻军,总不能被两棵树当成假的。”

史橛子:“他们怕吗?他们过来说一声上峰命令,咱们就地拆编了。”

连长一边挥手一边安慰:“所以忍是门大学问,所以他们不好意思动咱们。去吧去吧,你史橛子只要别走偏了就不会有事。拿出军威来。”他起了个调子,“风云起,山河动……”

史橛子和两位下属便原地踢踏着,唱着陆军军歌,只是总不好一直在原地踢踏,总得绕开外边又挡了一层的鹿砦拒马往镇上去。

史橛子:“风云起,山河动。黄埔建军声势雄,革命壮士矢精忠……”

所谓巡防便是取教堂与欠记为一点,军营门口为一点,来回走一趟中线。出了军营门口,便得直面那些极不友善还自备枪火的所谓镇民,来自黄沙会和天外山的冷眼一扫,再有枪栓一响,踏步成了小踏步,小踏步成了碎步,碎步成了蹑步。

史橛子:“金戈铁马,百战沙场,安内攘外作先锋……”他实在当不过那些恶意目光,“变纵队变纵队。”

下属反应比他快,立刻排到了他身后,史橛子赶紧退一步,把自己夹在两人中间。

下属:“史排长,打仗我们冲前头,排队你得站前头啊!”

史橛子气得竖起两个发抖的手指,终于无话。

“纵横扫荡,复兴中华,所向无敌,立大功……”踏踏地又往前走。

中间的下属较有安全感,评头论足:“今儿有点不对啊。”

后边的下属觉得自个儿跑起来最快,也有安全感:“咋个不对呀?”

中间的:“往常擦枪图省事,搬出来全是短家伙,今儿擦的全是长火呀。”

后边的:“打吧打吧,打死一方,少几个骑在咱们头上的。”

史橛子瞧瞧左右,尖声咆哮:“别说啦!打起来咱们是在火线上的!”

下属立刻噤声。史橛子跟左边随时搂火的点点头,跟右边指在枪上的赔个笑,当对方哼一声把脑袋转开,他心里便松下一大块。

但有这么一个人跟他点了点头:“有礼有礼。”

史橛子:“嗯?老乡,不是两棵树的?”

青山捋胡子:“然。”

史橛子:“去哪里贵干?”

青山愉快地点头画圈子:“我军营地。申关报文,告老还乡。”

史橛子:“哦。来来,我带你去。”

青山傻傻地过来,被史橛子亲热地拍打着肩,让在前边——现在史橛子也有肉盾了。

青山:“真是仁义之师啊——哎哎,不敢占先。”

史橛子:“我们西北人礼节重,客大走先。”

青山:“真是礼仪之邦哪——营房不是在那头吗?”

史橛子:“先带你看看两棵树的名胜,走吧走吧。”

这个超奇怪的组合继续他们的巡防。

巡防小队终于到达他们的直线终点,也是双方势力的对峙处。史橛子尽可能不去看那虎视眈眈的两方,因为任何多余的信号都可能导致擦枪走火。

史橛子:“老先生你看,这就是两棵树看得到的名胜,大沙锅。”

青山感慨:“真是荒凉……可我就是从大沙锅过来的呀。”

史橛子:“现在送你去军营。”

向后转,两个下属比泥鳅还滑,立刻溜到了他身后,有青山做肉盾,史橛子也不计较。但是他瞧见高泊飞的手下从教堂里搬出几口大箱子,极度缺觉的高泊飞哈欠连天跟在后边,再后边是阴郁的胡子三人——那三位,窝在教堂里头看着。

史橛子直觉不妙:“走,快走。”

高泊飞的手下动作很快,箱子里是拆开的几大块枪械原件,三两下他们便装出一挺水冷的马克沁重机枪,又灌了水又接了弹链,只等着高泊飞来剪彩。

史橛子们已经近乎小跑了。

高泊飞就座,也不打哈欠了:“钟排长慢走。我这撒手锏比你们营里的如何?”

史橛子:“通杀!无敌啦!”他踢踢绊绊地小声催促,“快走,快走!”

弹链接上,高泊飞拉开枪机,第一个就瞄穿军装的弟兄。几个兵已经撒开腿跑了,青山被他们扔在后边。高泊飞倒跟驻军架梁子,机枪瞄上对面的天外山帮徒。

枪口下的天外山人平淡而生硬地僵持着,对眼前的局面做没看见状。高泊飞有些气馁——虽然不至于来个尸横遍地,但也不至于像昨天连个拿着天字水袋的芦焱也不敢杀。于是顺手一指,偏了天外山们三十度,轰轰烈烈一个长连射。弹壳飞迸,荒漠上崩起一道近人高的沙墙。歇火,枪筒子袅袅地冒着蒸汽。高泊飞大笑:“天外山的孙子们,告诉时光,这样的撒手锏老子有的是!让他快带着你们龟子龟孙回大沙锅吃土去吧!”

天外山顿散。

高泊飞只觉得昨天一口恶气去尽:“这个管用。架门口镇关,老子回头再弄门炮来跟它配对儿。”

黄沙会群情振奋。那教堂门里的胡子三人摇头入屋。驻军的巡防小队这工夫已经跑到营口了,险没撞在鹿砦上,青山跟他们裹着一起进去。

芦焱终于割断了绳索,揉着解放了的手腕。枪声让他直趋窗边,只是在一片呼喊喝彩的黄沙会人士中他看不出个究竟。

忙活完黄沙会马槽子的小欠进来。

芦焱:“什么声音?”

小欠:“黄沙会和天外山的老爷天天都要擦枪的,擦枪自然要试枪的。”他瞧了瞧窗外,“今儿是黄沙会老爷赢了。”

芦焱:“两棵树一直就这样?”

他看着高泊飞志得意满地进门,他的手下在教堂门口架上机枪。

小欠:“先来的黄沙会,后来的天外山,最先来的兵老爷都得靠边站。”穷人对于财产真是目光如炬,他第一眼便瞧见那个喝空了的汤碗,第二眼瞧见墙上被芦焱生拔出来的一个大土坑,“绳子不是我的,你割了就割了。你喝了米汤,你在铺上躺过,你还弄坏了墙。”

芦焱:“我喝了米汤,躺了铺,弄坏了墙。我没银圆,没国币,我都被人搜过三次身了,连边币也没有。你怎么办?”

能咋办?小欠发了半会子呆,颓然坐下。

小欠:“……就不该让你进来的,不该喂你喝米汤……我又财迷心窍了。”

芦焱也觉得理亏:“你记账,我回头加倍还。”他想起自己的前程来,“能还得上我一定还。”

小欠:“黄沙会老爷也这么说,他们来吃顿便饭,我们勒半月裤带子。两棵树就三样东西不要钱,吸气、吃沙子、吃枪子儿……他们高兴时说走的时候还,不高兴时说枪子儿上还。”

芦焱安慰:“我不可能枪子儿上还,因为我也是个吃枪子儿的。”

小欠一肚子怨气:“我以为方圆几百里没店,才开的这西北大饭店。可自打两边老爷擦上了枪,十之八九是开给耗子住。”

芦焱讶然:“不是欠记吗?对面才是西北大饭店。”

小欠顿时伤心:“哪个做生意的开店叫欠记啊?本来是西北大饭店,黄沙会高老爷说敢在他眼前称大?天天揍,打了一礼拜,把牌子摘到他那头去了。还让我的店不许叫别的名字,欠记,欠揍的欠……”

芦焱哑然,只想着鼓舞人心:“这个……能顶一个星期,你很……坚强。”

小欠:“我疯啦?”他展示着他身上的累累伤痕,“揍第一顿我就摘牌了。老爷们说债能欠,打不能欠,天天来,又打了六天……”

芦焱真是无语了,沉默了一会儿,径去脱鞋。

其他小说推荐阅读 More+
年少的欢喜是大神

年少的欢喜是大神

whites
最初的相见,是同学,我帮你吧谢……谢谢后来啊,她知道了他,在领奖台上,他叫纪凌姜。那个少年永远发着光,站在金字塔顶端,余佟以为他们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可是再遇见,那个少年记得她叫余佟。
其他 连载 0万字
词条编辑:我编写的精灵成真了

词条编辑:我编写的精灵成真了

作家l54KDU
【科普一下神奇宝贝生物】【这种神奇宝贝叫做鲤鱼王,标志性的特点就是它们那充满智慧的眼神以及头上的小型王冠】【想要区分它们性别的话,看它们的胡须就行,雌性的胡须是白色的,雄性的话就是这种黄色的】【它们非 ...
其他 连载 0万字
龙珠幻界特南克斯行

龙珠幻界特南克斯行

爱吃芋艿烧扁豆的唐莹
关于龙珠幻界特南克斯行: 在一个奇妙的机缘之下竟然穿越到了那充满奇幻色彩的龙珠世界。而且还是全球首富布玛的儿子特南克斯。开局就幸运地拥有了一个堪称无敌的系统。一天,悟天看着特南克斯,脸上满是疑惑和惊奇,忍不住出声问道:“特南克斯,你的头发怎么突然变成蓝色的了贝吉塔大笑道:“哈哈哈!真不愧是我的儿子!‘’比鲁斯:“可恶的小鬼,竟然拒绝当破坏神的邀请”
其他 连载 54万字
兵王会读心,漂亮后妈摆烂被宠哭

兵王会读心,漂亮后妈摆烂被宠哭

茶叶香
[年代+军婚+后妈+欢喜冤家+空间+甜与爽的军嫂日常生活]\n新婚之日,守寡妯娌昏倒在礼台前,前夫撇下婚礼去救人亲嫂子。 \n这根刺,扎在了徐子矜心底,成了她一辈子的痛。\n因为太爱了,上辈子徐子矜活成了前夫口中的不成熟、不大度、不懂事之人。 \n她想离婚之时,被迫重生在八十年代初,而且还是自己与前夫结婚的当天。 \n这个男人她不要了。\n然而,神秘空间管理人还逼她继续当军嫂。 \n——什么?\n
其他 连载 241万字
【塑形】

【塑形】

支离破碎的我
关于【塑形】: (那芙或者芙那向的文,我先说好了。)虽说这种文一定不会有人来看的,所以我算是自娱自乐了。写出来还发表只是应为可以在app朗读。说到本文,我有这样一个观点。如果写成穿越,那芙芙是不是就没有了,那样的话,我也会很难过的,芙卡洛斯已经走了,写个小说还要让芙芙也没有了吗?那可不行!所以不如给予芙芙两样东西,系统和记忆,然后让原本的芙芙去世界大冒险该有多好?所以本文是基于这个想法而产生的。这
其他 连载 96万字
遮天之绝世大黑手

遮天之绝世大黑手

鸽子成精
万古失色,黑幕遮天。成仙路上,少年回首:诸位,过路费了解一下?高原之上,帝者仗剑阻始祖:长的奇葩还出门?精神损失费交一下!……这是一个卑鄙的异乡人横走修行路的故事。
其他 连载 476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