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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示意手下把诸葛骡子拖走。
时光:“不对,先生不是东西……不对,先生是东西……唉,先生就是先生。”
他兴致盎然地开着这种只有他能开的玩笑,而手下即使觉得好笑也只能绷着脸皮,唯恐有半丝笑意。门闩一定是绷得最成功的,他确实是在睁着眼睛受罪。
战争总算过去,芦焱帮着小欠收拾欠记破烂不堪的战场,一个心不在焉,一个麻木不仁,欠爹抱着几个破瓦罐,摇摇晃晃地好像是个摇篮。
芦焱:“欠老板……”
小欠:“你要说的那些都没用。这里的风水不对,我找了个总害病的房子。”
芦焱哑然:“房子也害病?”
小欠:“嗯,来了奇怪的人,就像吃了不该进肚的东西,就会病,但只要能喘过来气,它就又能好。贱命都这样。”
芦焱:“怎么好?”
小欠拼凑着他的家具:“这不正在好。”
芦焱叹口气:“其实不是每个地方……房子都害病,我是说,至少别人不会借你的家来打仗……”
小欠:“你去过?”
芦焱:“去过。”
小欠:“那你干吗来这儿?”
芦焱:“……有时候人会什么都不管不顾,就想从一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比如说回家,比如说……离开家。”
小欠:“所以你也是奇怪的人。正经人都会不管不顾就想留在一个地方。”
他们闭嘴,因为一个天外山的人进来了。
天外山手下:“什么都别碰。我们在这儿死了弟兄,明天有人来看。”不等小欠应允便出去了。
于是形同贴了封条,小欠放下了手上的东西,再也不敢动了。
芦焱苦笑着躺在破烂堆里:“他们不让你的房子喘气。”
小欠:“那是奇怪的人还没有出屋。”
芦焱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小欠并没说错。于是他躺在一个四面漏风的房子里的破烂堆中,度过他在两棵树的第二个夜晚。
教堂里,时光起来了,他现在拥有了高泊飞的房间,他起床的第一个发现是头顶居然没有天穹。他不喜欢这屋里的气味,却又好奇心过剩地闻了下被单,然后忙活着打开所有的门窗。
他的手下三三两两地睡在教堂里,在昨天的恶战之后,仍然保留了各个方向的岗哨。门闩早已起来了,发报声已经响起,他忙得只有向时光点点头的空。
时光登上直通楼顶的楼梯。楼顶残破不堪,尸骸已清,血迹未除,但无论视野、空气和初升的朝阳,都让时光在第一时间喜欢上了这里。他拉响那口喑哑的破钟,让整个两棵树醒来。
欠记外堂,刚刚醒来的芦焱走到窗边,看着教堂顶上的太子爷时光,残破的窗棂让他像个囚徒。
那边,门闩从教堂里跑了出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时光:“我要求,两棵树的人以后每天都要在六点钟起床。”
门闩:“为什么?”
时光:“因为阳光很好。”
门闩:“真的吗?”门闩对付时光这种间歇性胡闹的办法便是认真到底。
时光放弃:“算了。不过我会每天早上六点敲钟。”
门闩:“随你便。”
芦焱看着那家伙,如同看着自己的过去。
时光:“咱们今天要干的事预备好了吗?”
门闩:“不管做什么,你都先得下来。”
时光:“我不想下来。”
门闩摇着头进去。时光开始测试他从高处到底能把一块石头扔出多远。欠记又一次很不幸地成为目标,小欠看着来自头顶的震动,芦焱走开。
时光在楼顶上逆着朝阳活跃,他无所顾忌的年轻、再加上权力和智谋,让芦焱感觉到自己的苍老、无力和不赶趟。
两棵树镇的原住民被新来的统治者驱赶出屋,赶向三角地。其中包括芦焱、小欠和欠爹。门闩早带着手下在空地上恭候了,集合在空地上的镇民都要接受他那冷冰冰的目光的检阅。虽然并没有架上机枪什么的,天外山的人也漫不经心把枪背在肩上,但压抑的人们恐怕不少在臆想一场大屠杀——这恐怕也是天外山存心造就的气氛。
时光出现在楼顶,因为他老人家不想下来,所以这地方迅速被改造了,黄沙会的瞭望楼成了他的洗漱间。时光开始洗漱,他有与西北马匪截然不同的良好的卫生习惯,几乎不太把水当作一回事儿。大家沉默地等待他洗漱。大部分人以为门闩是生杀予夺的中心,其实门闩也在等待。
时光叼着牙刷开讲:“宁为太平鬼,莫作乱世人。你们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吧?”
众人惊讶对视,好吧,至少焦点对了。
时光开始刷牙,若非所站的位置不同,他的训示真跟大杂院里邻里聊天一样:“我们这些混账玩意儿自打来了两棵树,活活地把个两棵树变成了乱世,杀得鸡飞,打得狗跳,叨扰之至,实在抱歉。不过这些今天就结束了,两棵树今后只剩下天外山,没有再乱的理由——我希望在我把自个儿收拾干净之前,还在两棵树藏猫猫的各路牛鬼蛇神都能站出来,我包你们好走。”
他专心刷牙,但直到他放下牙刷,没人有动静。
时光:“门闩,那你来吧。”
门闩:“首先是若水的人。”
他拍拍手,那些连伤带残的黄沙会帮徒被从教堂里押出来,押向驻军看守的豁口。他们比昨晚更惨,每个人的头上都裹着绷带,包着食指。史橛子显然是被早早地打过招呼了,带了人出来,挪开那重重路障,毕恭毕敬一边站着。
门闩:“黄沙会是明桩,一直明挑着跟我们干,那就没啥好客气的。我们割了他们的耳朵,没了耳壳子的人总是好认,剁了他们的食指,省得再可劲冲我们开枪。还有若水先生布下的那些暗桩子,现在站出来算是识时务,我们跟黄沙会是一样的料理,只要耳朵和食指,”他停了一会儿,“不要命。”
人们只是静静瞧着昔日的黄沙会通过关卡。他们得步行通过大沙锅,然后以他们的伤残宣扬时光的胜利并散播恐慌。
门闩摇摇头:“你们真不该心存侥幸。”
时光从脸盆架子旁边抓起枪,手一抬,人群中的一个闷声倒地。
时光:“我知道列位中有很多自以为是的聪明人,聪明人嘛,自然不用跟着高泊飞这样的炮灰来吸人的眼球子,聪明人嘛,自然很会窝着,窝着才好整死我嘛。不过聪明人啊,你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是不是老觉得有双眼睛看着你们?我有很多双眼睛。”他调整了一下标尺,“现在站出来只要耳朵和食指。希望你们不要聪明到像这位明矾先生一样蠢……”
倒地的那位立刻喊道:“我说!我叫伍百川,代号明矾,若水先生派我来……”
时光一枪把他毙了,笑骂:“当老子说话是放屁么?今儿又不缺杀给猴子看的鸡。”
有三个人站了出来。旁边早放了一个树桩,门闩挥手让手下带他们过去,切下了他们的食指和耳朵。三人倒还硬气,只有几声闷哼。
时光:“没有了?”
没动静。
门闩:“九宫!”
一向猥琐的史橛子闻声,立刻成了另一个人,和天外山帮徒同一气质的人。他跑了过来,向门闩敬礼。
门闩:“用不着这样了。叫了你名字,你就熬到头了,以后跟着我们吧,反正咱们还有的是暗桩子。”
九宫摘了帽子扔在地上,瞧不出任何喜悦或其他的情绪。
门闩:“去点出来。”
九宫从人前走过,全无表情的眼睛扫过,当他故意把目光盯住芦焱和簌簌发抖的小欠时,却用手指指住他们身边的一人,嘴角有些微的嘲弄之意。那人大叫着掏枪,九宫纹丝不动,门闩在那人将要开枪之际杀死了他。
门闩看了眼九宫,略带欣赏和琢磨之意:“代号金丹,真名卓可凡。加上高泊飞,若水先生的亲信光在两棵树就挂了三个。”
时光:“若水老怪的麻烦暂时就到此为止。若有错过,勿怪冷落。反正两棵树现在是有治之地,我们要找你很容易。往下,共党。”
公路上,路况极糟糕,基本上是一条土路,但与大沙锅相比,总算是有了路,并且有了树。一辆卡车停下,青山被推搡下来。
青山:“还没到哪!”
连长从驾驶室里探出头:“这都看得见路啦!你都看得见树啦!嘿,人就是识不得好。”
伴着一声咳嗽、一口唾沫,卡车扬长而去。青山立于车后的扬尘中,身无长物。他看看身后,跟随他的两骑远远地停住。他走向一棵树,轻轻地抚摸着树干。
三角地的紧张空气在人群中传播。芦焱自从不小心抬起了头,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古轱辘,不成人形,拖着诸葛骡子那挂破烂不堪的车子被天外山的人押了过来,车上是诸葛骡子和钱串子的尸体。
时光:“这里是三颗你们共党所谓的种子,尘归尘土归土,有来的便有去,我不打算扣留他们的尸体,有哪位愿意送他们三位的尸体回你们的红区?”
古轱辘踊跃举手,时光一枪让他一脸古怪的笑容僵住。
几个天外山的人将古轱辘的尸体搬上车。
时光:“没有人吗?还真是无情无义……你们还真是让我为难,种子来多少我能杀多少,谁让你们化身庶民。至于共党,总也是红白共治的地方,我做得太狠,你们也不会让我日子好过——这样吧,九宫。”
九宫一声不吭,指出来四个,都被天外山带出了人群。
时光:“食指。耳朵。”
又是一回闷声不吭的切割。从那几个人的坚忍平静来看,时光还真是一个也没搞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