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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欠呆呆站着,后来看了芦焱一眼:“……最有出息的中国人?”
芦焱:“最有出息的中国人。要出息,就别谈运气。”
日本人开始准备下一拨的人肉扫雷器。
陈亭公路上,时光的车队在行驶,战争时期的公路一片荒凉。时光冰冷地看着外边的荒凉,偶尔会扫一眼旁边的青山。青山安静得出奇,他的沉默对时光来说也成了奇怪的事情。
时光:“怎么不说话了?”
青山:“你的下床气发完了?”
他笑嘻嘻地转过头来,那一脸诡笑立刻让时光后悔惹他说话。
时光:“你还是闭嘴吧。”
青山:“孩子,天下的嘴不会因为你说了这俩字就闭上,与其任性不如理解。”
时光悻悻地:“天下人的嘴又干你什么屁事了。共党就爱扯虎皮做大旗。”
青山:“是啊,天下人的嘴又干你什么屁事呢?何必抛头颅洒热血地耗这一生,帮着屠先生做让天下人闭嘴的无尽事业。”
时光用手杖在椅背上重重敲了一下,结果是惊得前座的司机震了一下,车头一歪,车轮在路面上磨出尖厉的声音。
青山笑着做出停战的手势:“我们去哪里?”
时光宁可回答这实际的问题:“我们都过了前沿了。前边就是沦陷区,我不打算在路上耽误时间,星夜兼程,直入上海。”
青山:“好吧,我们现在可在一条船上……好吧,一辆车上。时光同志,前边快是鬼子关卡了,日伪军把关。咱们怎么过呢?”
时光:“谁和你是同志呢?”
青山:“反正我的命已经交给你了,都同命了,同志一下又有何妨?”
时光:“同命也无须同志。这么过。”
他冷冷地看青山一眼,让他看车座下盖着的汤姆逊冲锋枪。青山眼里露出的惊诧之色让他多少有些满意。
黄亭壑口,又一次爆炸后,倒下两个。芦焱和小欠被解下来,他们是所有人中最少挣扎和犹豫的两个,并着排径直走向竹竿。短的那根就剩下一米多长了。
芦焱嘀咕:“黄泉路,就走一趟,也没个好点的伴儿。”
小欠:“彼此彼此。可要不想死,就听我说。”
芦焱:“说吧……能让他们多输几支烟也是好的。”
小欠:“脚下踩到松动的土,你千万不要动。每走一步,都瞧好你要落脚的下一个点,别的别管它……算了,几句话哪教得会——把你的竹竿给我。”
芦焱二话不说和小欠交换了竹竿,这让小欠有些讶异。
小欠:“你给我的竿子至少长出半米,不知道这表示什么?”
芦焱:“知道。可你既还知道汉奸两字不好,那你活我死又有何妨?”
小欠笑了笑:“那便同赴黄泉吧。”
他走两步,芦焱跟上,小欠把竹竿捅向他很有把握的一个点。爆炸,日本人欢呼。然后没了欢呼,因为尘烟过后,小欠还站在那儿冷冷看着他们。然后他们继续前进。
芦焱:“好可惜。本该炸鬼子的地雷。”
小欠:“看来你我死了毫不可惜。”
芦焱:“都可惜。”
小欠:“趴下。”
他们趴下,小欠又制造了一次爆炸。日本人开始窃窃私语。但是小欠那根竹竿已经炸得就剩一米出头了,芦焱又一次把竹竿换给了他。
小欠苦笑:“早晚的事。”
芦焱:“早和晚,它们两位不是一回事。”
黄亭,日伪军关卡,已经有一小队巡路的日伪军从车窗外掠过。
青山看着时光。时光欠起了半截身子,一只脚踏着那支汤姆逊冲锋枪。他嘴角浮出一丝冷笑,看了看青山,完全是一副要大杀一气的架势。
远远处已经看见路卡的影子。
一小队日军,配上更多的伪军,相持阶段,日军主力已经用于和国共双方的较量。
时光的车队停在关卡外边。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检查,首车的军统下车和搜查的伪军官长耳语,对方的神情立刻变得毕恭毕敬。那名长官向时光的车走过来时简直是卑躬屈膝。时光伸手到衣服里,似乎掏枪,但掏出来的只是证件。
长官:“辛苦。”
时光:“你也辛苦。”
他把证件递给对方,对方根本没看,而是去交给在这关卡上监督的日军。车队驶过关卡,居然连关卡上的日军也在向车队敬礼。青山惊讶且佩服地看着时光。得意是一定有的,但时光只是面无表情地将那支从没打算用的汤姆逊踢回了原处。
他们听见远远的爆炸声。
时光很不屑地:“你们的人。他们特别喜欢打游击。”
青山:“向你们的手段和我们的勇敢致敬。”
时光:“别套近乎。”
黄亭壑口,又一次爆炸后,小欠和芦焱瘫在地上。他们摇摇晃晃站起来,而日本人远远地在欢呼。对这样屡炸不死的奇迹,谁都愿意看到的。
小欠:“听说连续的气浪冲击会让人心脏爆裂,不过咱们不用担心那个了。”
他看了看手上那根还剩一肘长的竹竿——芦焱那根也一样:“你也不用跟我换了,我快要用手指头去捅地雷了,不过用脑袋还快一点。”
芦焱:“你说得我跃跃欲试。”
小欠向芦焱挤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惨笑:“说句实话吧,你到底把种子藏在哪儿了?别让我死不瞑目。”
芦焱:“我真的是个假货,而你真的就是看不出来?”
小欠:“也许生在这个年头的人就是注定要瞪着眼睛死的吧?”
他再不多说,转身赴死。芦焱也不甘落后。日军远远地拉着枪栓,嚷嚷。
芦焱:“啥意思?舍不得我们这俩地雷磙子?”
小欠回望了一阵,日军的卡车发动,马队启程,近前——然后他瘫坐在地上。
小欠:“苍天有眼……过了雷区,今天死不了啦!”
芦焱也躺在地上,只不过小欠在哭,而他在怪笑。
黄亭公路上,青山从车窗里探头,看了看路边一个日军挥舞的牌子。
青山:“我老眼昏花看不清楚。”
一直沉默的九宫只好回答:“前方有地雷,但已经排除。”
时光:“你们净搞这些隔靴搔痒的玩意儿。”
青山:“隔靴搔痒也牵制了沦陷区的百万日军,并且这条路上运送的物资,可是支援着与贵方对峙的日军。我也知道贵方一击,力发万钧,这不正求合作吗?”
时光正在把证件揣回内袋,嘴角带了点微笑,从他来说对抗的不是日伪军而是青山,这是他与青山相见以来少有的一次赢局。
青山:“能看看那个威力巨大,让日伪军口服心服的玩意儿吗?”
时光:“不能。”
青山:“总得知道你现在开始叫什么。总不能在沦陷区还叫你时光。”
时光:“你不是一直叫我孩子吗?”
青山:“你同意啦?”
时光脸上又见了恼火,跟这老家伙说话几乎是步步圈套。
时光:“涂陌。”
青山:“你的新名字真怪。”
时光:“是新身份。刚拿出来的也不是了不得的东西,鬼子派的良民证罢了。不过良民也分三六九等,涂陌是顶级良民,和鬼子通力合作的汉奸商人,资本雄厚,手眼通天,爱国人士的眼中钉。光我们这一系人就刺杀他两次了,只是每次都是功败垂成。”
青山:“每次也都让涂陌在日本人眼里身价倍增。其实涂陌就是屠先生扶出来的,你的分身。现在你出现在沦陷区,那位在生意场上挨骂挨杀的涂陌自然就要找个地方猫起来了。”
时光并不喜欢被青山说得太明白:“其实他是昨晚就到了我们出发的地方,什么时候叫他现身再现身。这套花哨你自然也是明白不过。”
青山:“以小屠为父所以姓涂,可是涂陌何解?道路的意思?难道小屠还没给你选择好道路?”
时光又开始粗暴起来:“关你屁事!”
青山:“只是觉得对咱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人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时光:“你根本不了解我们的实力。我要出行,根本不需要你们偷鸡摸狗的把戏。知道又怎么样?看不出所谓皇协军里有多少我们的人?鬼子敢拿我开刀?后果他们早就知道,我在这里流一滴血,十个他们的人要准备好横尸街头。”
他看了看青山,青山是一副听神话的表情。
时光:“你可以不信。”
青山:“我信。屠先生在扩张实力的时候是个奇才,他的地下王国还在一九二七年就让我们全无还手之力。”
时光:“地下就地下。地面上鬼子占先,地面下我们为王。”
青山在沉默,那种沉默对他来说是难得的严肃和忧郁。
时光用一种胜者的口吻:“我来告诉你小鬼子是什么,就是小鬼子,胆小鬼他孙子,就这个说法。刚占了上海时他们还以为坐大,我们给他来了几个黑色星期五,一周血祭什么的,立刻老实了。从此他们要有什么大动作先得汇报我们恩准。就这点本事。”
青山仍然是那种表情:“那只是暗流,在暗流没人玩得过屠先生十几年打下的根基。可日本人真甘心这么老实?”
时光:“他们害怕强横。怪只怪这个国家掌在一帮窝囊废手里,如果换作屠先生,早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强横。”
车队正从壑道里驶过,时光愤怒地指点着外边收拾雷场的日军:“如果所有人都像我这样做事,就他们……女的只好来这边卖肉,男的只好来这边卖鱼。”
青山:“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如果要求所有人像你这样,你就成了小屠。”
时光又一次恼火。他想说成为屠先生那是毕生所愿,青山伸手让他打住。
青山:“好好。我知道,做小屠,你之所愿也。”他指着外边一串被日本人押解的中国人,“可你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吗?”
时光扫了一眼:“苦力罢了。”
青山:“以我有限的情报,游击队在这里布了雷,日本人每天押中国人来踩雷。你是个知道反抗的人,就不要再说游击队为什么要布雷这种话了。”
时光也说不出口,只是看着那些侥幸没死的人,正和日本人搬路边的尸骸——今天合理的损耗。他没看见,芦焱和小欠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几个一脸得意之色的日本人走近芦焱和小欠,大喊大叫着,有点慰问的意思,而那辆卡车正在缓缓驱动。爆炸,卡车淹没在硝烟里。而几发冷枪让近前的日军倒下两个。这里瞬间成了一个战场,日军喊叫着,胡乱开着枪。
芦焱趴下,对拉他趴下的小欠大叫:“不是被咱们踩过一遍了吗?”
小欠:“你们的人太鬼!除了压发雷还装了拉线雷,见他们踩上了才拉!”
他的表情说不清是忧是喜,而芦焱大笑。
时光的车队在枪声和爆炸中猛然加速,贴着芦焱和小欠驶过。
九宫:“快走!会被这帮打游击的害死!”
青山则笑着大喊大叫:“这条道这两天又要不好用啦!你不觉得解气吗?觉得解气你就笑一下!”
时光冷着脸:“我不觉得解气。要我来干,会准备一百次比这猛十倍的爆炸。”
青山大笑:“你做此想,我心甚慰!”
他们的车队贴着日军的卡车驶过,芦焱和小欠从地上爬起来,被绑在一起。
黄亭监狱里,一个日军啃着一根羊腿过来,他在半地下的窗户前蹲下,看着里边的中国人。三棱和他正好对上了眼,两人互相瞪着。日军心血来潮,把骨头扔到三棱脚下,然后如观察蚂蚁吃食一样看着。三棱面临一个巨大的考验,终于,他那职业给他带来的自尊心占了上风,转身走开。枪栓响了一声。三棱回头,那名觉着没了面子的日军拿枪对着他,向那根羊骨示意。
三棱喃喃:“老子杀人的时候,你还包着一泡屎满地爬呢,小子。”
他走开。那名日军开了一枪,三棱捂着大腿根倒地挣扎。
外边人声喧哗,出去排雷的日军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