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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挥了两下,摇头:“要什么金?就这个。白进红出的实在。”
九宫瞟了一眼车里,青山在沉睡。
九宫再次拿出了药瓶:“时光。”
时光也看了看车里的青山:“……不要。”
九宫:“这又何苦?”
时光:“我不能在心里输给一个老朽的共党。”
他看了看在车边等候的手下,基本都已是刀入鞘枪入套,一片肃杀。
一股旋风卷着落叶掠过,中间夹杂着几片纸钱,一种不祥之感。
时光:“走吧。”
他掉头走向自己的座车,眼角有影子一闪,他迅速拔出杖剑,把那东西戳在地上。青山惊醒了。时光把扎住的东西挑起来——一片纸钱。
时光:“上海,该死些人了。”
青山:“我们是去救人的,孩子。”
时光看了青山一眼,那老头像是神志不清,又像是梦呓,他扔掉那片纸钱,上车。车队在飞舞的落叶与冥纸中驶向他们未卜的前程。
黄亭日军基地,芦焱仍在大嚼,翻译暗自叹息。屋里的几个日本人在鄙薄的同时骄傲,骄傲的同时唠叨。
吉川:“他长得像优种人,吃起来却像是猪。”
军官:“如果不是沾共荣的光,他只配成为消耗地雷的材料。队长,您相信这样的废物会为我们带来商队?”
吉川:“当然不信。只是为了上面再提起共荣时,好说我们做过这件事情。”
军官:“我终于明白了队长的良苦用心。”
吉川被捧得笑声都有些变调:“身为队长是一定要考虑这些大事的。”
芦焱抬头看了看笑声的来处,这让那两位的一脸鄙夷换成了生硬的笑容。
芦焱转向翻译。
芦焱:“他真的会放了我们?”
翻译:“你们是几个人?”
芦焱:“整支马队,很多人。”
翻译:“几个?”
芦焱很想说一百个:“……十个。”
翻译苦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这不可能。”
芦焱:“十个。”
翻译:“兴许会为这个数字杀了你。”
芦焱:“十个。”
翻译:“你知道这是什么世道,没死就该去谢神拜佛。想想自己。”
芦焱:“十个。”
翻译舒了口气,去了日本人那厢。听不见他们的嘀咕,芦焱只看见那两个日本人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芦焱目不转睛地一直瞪到翻译回来。
翻译:“片山军曹说就你一个。”
芦焱都被这份荒唐吓了一跳:“十匹马的驮子!我长三头六臂?”
翻译看着他摇摇头,神情已经像在看一具死尸。
翻译向日军:“他说不止。他们有十匹马的货物。”
军官伸出两只手指头,像是数数又像是威胁:“只有两个!”
芦焱让他们看自己所有的手指头:“十个!”
这样的争吵已经根本不用翻译,军官抬手把军刀拔出来一半:“混蛋!”
若不是他的队长在旁边,芦焱已被他劈了。
芦焱:“十个。”
吉川再次发出哮喘的声音,不知道是对芦焱还是对他的手下而发。芦焱不在乎他的心情,而军曹在乎。
军官:“最多四个!”
这次他没有伸手指头,芦焱只好等待翻译。
翻译:“跟你说吧,就算放二十个他也不在乎,他只是不喜欢被你说他不对。”
芦焱:“几个?”
翻译再没看他,转身向那军曹:“他说您说得对。”
军官舒了口气,又狠瞪了芦焱一眼,然后向他的上司鞠了个表示道歉的躬。
翻译:“走吧。”
芦焱:“几个?”
翻译强拉他出去,一边与他耳语。
翻译:“别再扔掉捡回来的命了。我这辈子都会记得碰到过一个你这样命大的人。”
芦焱随在翻译身后,两名日军在后边押着,他们走过基地。
芦焱在低声咆哮。
芦焱:“再挺一下,可能是六个!再挺一下,八个,十个!……你怎么不帮我?”
翻译:“还从来没人从那里边活着出来!不要太贪心,你几句话救了三个人!”
芦焱:“这不叫贪心!”
翻译:“你是个什么人哪?嗯?我不知道走运还是背运,会说两句日语,不帮你们说话是因为你们死定了,帮你们说话是为了今晚上能睡得着——你呢?哪种人?”
芦焱沉默,摇摇晃晃往前走着:“很想让自己像人的人。”
监狱门前,新的尸体正被拖出去掩埋。翻译轻轻地推了芦焱一下,他吸了口气,进门。
一只手从墙洞里拿出来,那是小欠的手,血肉模糊。
一只手在后边拍他,小欠麻木地回过头来。麻木立刻成了诧异,他看着芦焱。
日军和翻译都远远地避在门外,他们尽可能远离这个疫病和死亡横行的地方。
芦焱:“你挖不出去的,这里全是石头。”
小欠愣了一会儿,饥饿、疲劳和这里的环境已经让他有种置身噩梦的错觉。
小欠:“……那你还让我挖?”
芦焱拿起小欠的那只手看了看,手似乎无知无觉,抓着的那半截铁片已经磨去了所有的锈痕,刀片般锋利,滚烫。
芦焱:“让你拿它挖石头,你就不会去想,拿它割开自己的血管也蛮省事的。”
小欠:“共党,你死不瞑目吧?你来看我?什么交易我也不会谈了,死人不谈交易。”
芦焱笑了笑:“是啊,因为他不想做汉奸。”
小欠:“你等我会儿吧。到明天我也就差不多了,黄泉路上有个伴还是不错的。”
芦焱拉他起来,小欠有些茫然,因为按说鬼不能这样有血有肉地拉人。
小欠:“哎,我说,你做了鬼力气还挺大的。”
芦焱:“是你没力气了。我带你出去,然后各走各路。”
小欠傻笑:“麻烦到阎罗王那儿帮忙美言两句,我这辈子好事做得有限,坏事干得太多。”
芦焱一只手拉着小欠,另一只手拉起努桑哈,他有点茫然地看着四周,他还能带走一个人,只能一个。
翻译掩着鼻子过来:“快点,他们已经不高兴了,只准再带一个。”
芦焱放开努桑哈,反正努桑哈能一步不落地跟着,他拉起了一个孩子。
翻译:“你已经救了三个。走吧。”
芦焱看着剩下的:“我害死了他们。”
翻译:“别开玩笑了,你救了三个人。”
芦焱看着那些呆滞的眼睛,像是要把每一个人记进心里。外边的两个日本兵不耐烦地拉动枪栓,鬼叫了一句日语。
芦焱:“我对不起他们。”
他颓然地出去,拉着一个听天由命的小欠,一个木木愣愣的孩子。努桑哈跟在芦焱的身后,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线生机。
四个人茫然地站在基地门外,像是末日后剩下的四个人。四下一片荒凉。
芦焱回头看一眼他待了两天的地方,两个押送他们的日本兵和翻译也看着他们。翻译忽然想起什么,追上来把一个布袋塞给芦焱。
翻译:“吉川队长让我转交的。他说欢迎你们再来,会给你们更多这样的东西。”他不愿意说那个“钱”字。
芦焱腾不出手,努桑哈接住。渐行渐远,小欠一头栽倒,他的体力早已超了极限。芦焱背起小欠,把孩子交给努桑哈。
芦焱:“快走。我喜欢活命,可不喜欢荒唐。”
他们离开这个镇子,惶惶如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