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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队基地。时光睁开眼睛,靠强效催眠药得来的睡眠并不舒适,时光恢复了精力,但头痛欲裂。他下床时东摇西晃,干脆摔倒,他恼火地扯下被褥,在一团凌乱中寻找他的假腿。门开,两名手下冲进来扶他。
时光狂怒地用手杖乱砸:“我的腿呢?把腿还给我!”
以一个丑陋虚弱,站都站不稳的躯壳出现在人前,时光因而狂躁。
九宫和几个天外山的亲信正坐在椅子上打盹儿,一名青年队跑过来:“时光醒啦!”
九宫机器一样弹了起来:“去告诉先生!”
九宫和几个青年队走过阴暗而复杂的空间,青年队手上捧着盒子,里边装着屠先生为时光定制的杀人工具。
时光坐在一盆洗澡水里出神,热气蒸腾,他有些晕晕然。
九宫:“时光,你好些了吗?”
时光的声音和着蒸汽,像在梦中:“像刚磨过的刀,算坏算好?”
九宫:“最好不过。先生让你穿上这些。”
时光:“兵临城下,先生怎么还去管这些。”
九宫打开最大的一个盒子,一条精巧的金属假腿。
九宫:“从你截掉腿那天,先生就命令我们做这条假腿。”他向时光展示着那些怪异炫目的玩意儿,“空膛,和你没了的腿应该差不多重量,用的是造飞机的金属,轻而坚固,燕飞熊要再想踢断你的腿怕得再练些年了。”他轻挥了一下,那条腿的趾尖砍进了床板里,“而你要踢断他的,轻而易举。”
时光处在惊讶和惶恐中,但有哪个小孩不喜欢新玩具呢?即使这玩具的代价是他的肢体。九宫给那条假腿装上了枪套,连同一支精巧的小型手枪:“你爱用掌心雷。先生特地给你换了支新的……”他从另一个盒子里拿出一双皮手套,让时光戴上右手那只:“手套枪。压力击发,一次只有一发,是低过声速的减装药弹,声音很小,杀人无形。”
时光往床上打了一拳,手背上那个击发机构射出的子弹把床打了个洞。
九宫不再一件件展示,只是把那些尖的弯的带刃的带刺的玩意儿放在床上:“你总与人短兵相接,这些东西应该合你的脾胃,都是先生特意定制的。”
他最后拍了拍手,青年队的人把一套衣服拿了进来。
九宫:“先生在等你。他希望看见一个全新的时光。”
时光从自己刚装好的假腿上抬起头,他已经穿上了那套机关重重,不如叫凶器的衣服。他在九宫们的注视中轻轻顿了顿脚,感觉到这只假腿的结实和轻巧,他向桌子踢了一脚,桌腿断了,桌子塌了下来。他抬了一下腿,还没看清怎么回事,那支镀铬的手枪已经滑到他的手上。
时光:“走吧。去让先生看看。”
“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屋里有点风,吹得屠先生的格言微微飘动。屠先生看着时光在屋里走动,像一个武士看着刚磨砺出的刀锋。时光在走给屠先生看,就像孩子在炫耀父母给新买的衣裳。
屠先生:“别老想着你的那条腿,地很平,你不用想用你那条腿去就地面,要让地面就你的腿。……好,好,像样。”
在他的调教下时光走得自然多了,你几乎看不出他是个缺了一整条小腿的人。
屠先生:“很好,时光。你再也不瘸了,你用不着手杖。每次你拿手杖戳假腿时我真想抽你。我来上海之前想,你也许是废了,那我就只好把你杀啦。”
时光:“先生不来,也许我就自己把自己杀了。”
他深深地鞠下一个躬,尊敬的程度已经远远超出尊敬的必要。
屠先生:“也许我该感谢青山。他本想毁了你,没曾想倒让你历经忧患,长大成人。我心甚慰。”
他是有意提起青山,并很注意时光的反应。时光犹疑了一下,因为他并不觉得青山要毁了他。
屠先生略微不快,但并不表露:“好吧,还差那么点。不过我们还有时间,因为你叫时光。容我时间,我能上天的时光。”他摆弄着桌上的什物,“你现在想干什么?”
时光:“我想去上海。”
屠先生:“还是上海?”
时光:“之前要去上海,是因为觉得无处可去。现在要去上海,是因为我必须去。先生一向的教导,枪可以躲,心里的疙瘩绝不能躲。”
屠先生:“我正要把双车、九宫和一部分的青年队都派去上海。若水已经让上海成了个叫人头疼的地方。”
时光振奋:“那我就更该去上海了。”
屠先生:“不,不,你可以去上海,可不是干这个。我不缺打手,我要的是一个继承人。给你配的那些小玩意儿,是用来防身的,不是让你做阵前风。再那样,我会亲手锯掉你另一条腿,没麻药,用锯子。”
时光有些失落:“可我去上海做什么?难道去做锦衣夜行的涂陌涂公子?”
屠先生:“正是去做涂陌,可不是锦衣夜行,要光天化日。”他看着时光,“你要做我这样见不得天日的人吗?为这点权力,我做尽了人们不屑做又必须有人做的脏事。他们说我是王,什么王?地下的,阴沟里的王,鸡鸣狗盗的王。不行的,时光。”他不再掩藏伤感和自卑,“阴沟里的国王注定也要死在阴沟里,我想活在阳光下,可现在多晒会儿太阳都会头晕。去吧涂陌,不用带那些干脏活的棋子,你身后有我全部的人力和财力。别再管这些脏事,好好做一个上人,直到把我们从地下带到地上。我是秩序的父亲,没有暴力就没有秩序。我叫暴力,你叫秩序。”
屠先生亲手为时光打开了门,时光讶然。
时光:“怎么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屠先生微笑:“因为我要去跟若水打仗了,人在生死关头,总会想多一点的。”他敲敲自己的心脏,“枪能躲,这个,不能躲。”
他关上房门,时光对着关上的门站立良久。青年队的人正在忙碌,准备着去上海的又一场战斗。时光漠然地离开他们,车、司机、一个与门闩九宫不同的新的亲随已在等着他。
他们为时光开门:“涂公子,请。”
九宫站在屠先生房间里,他唯恐自己不毕恭毕敬,但屠先生根本不在乎他的态度——一向如此。
屠先生:“时光走了。”
九宫:“我看见了。我不用跟着他了?”
屠先生:“你不用跟着他。你们是干脏活的,他不是去干脏活。但是你也去上海吧。我不指望你能找到若水,但是至少,你能给若水和他的锄奸队造成压力。”
九宫:“是。”
屠先生:“要保护时光,但不要主动和他接触。我要洗干净他的脚,不能像我们这样,到哪儿都带着一串血糊糊的脚印。”
九宫:“是。”
屠先生:“记住。时光才是我们的未来。”
时光的车从路上驰过。他看着前些天他和屠先生来过的地方,注目处,埋着青山。
亲随:“要下车吗,涂公子?”
时光:“不。去上海吧,这里什么也没有。”
车轮卷着路边的冥纸飞舞。时光望着极目处上海的城影幢幢,也回望青山埋骨的地方。
时光:“在我心里死掉吧,老家伙……时光流逝,时光也永驻。”
他是真打算忘掉青山了,用最残忍也最温和的方式——时光。
岳胜的车在商会门外候着,曾经的上司屁颠地跟在芦焱后边:“会长您好,会长走好。”
芦焱:“别乱叫,我只是会长助理。”
上司只管笑:“嘿,早早晚晚,这会长还不跟拎在您手上的包似的。”
芦焱:“这是我的第二个包,第一个包已经丢了,现在还在扣着我的薪水。世界还有很多包,但丢了的那个是我最怀念的包。”
上司:“您这话说的,您现在是给我们发薪水的人啊。”
芦焱苦笑着上车:“看来我这辈子也拿不到薪水了。”他向岳胜,“先去会所,再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岳胜:“你要不要我这个月的薪水?”
芦焱:“你可以换个别的方式打击我,比如告诉我门闩其实是屠先生派来的暗桩什么的。”
岳胜:“应该不是。”他认真地想了想,“我吃不准。”
芦焱忍俊不禁。他们的车与时光交错而过,只是时光对着街这侧卖呆,而芦焱面对的是另一边。时光的车在岳胜刚停车的地方停下。亲随下车,急匆匆走进商会。
时光无聊,对着反光镜拿假胡子粘着玩。手下给他预备的假胡子款式很多,他把自己粘出了一副山羊胡子。
亲随从商会里匆匆出来,上车,因时光的胡子愣了一下。
亲随:“卞哼和芦哈不在,他们已经把一应商务交由卞家的未来女婿,也就是芦之苇的儿子,现任会长助理芦焱管理,但芦焱也不在。我们曾和沪宁商会做过几单让他们稳赚无赔的生意,所以他们马上出来迎接。”
时光:“必须要迎接吗?”
亲随:“对。以您涂陌的身份,应该是卞哼芦哈和会长助理一起出门迎接。”
时光:“可他们都不在。就是说他们不必迎接,我也不必上去。走吧。”
司机当然听时光的,当即一脚油门。
亲随:“但恐怕您还是得参加芦家少爷和卞氏千金的订婚典礼,这件事我们必须排进四号的日程,涂陌公子既然身在上海却不去参加,有点说不过去。”
时光往椅子上一靠,随手把假胡子扔出窗外,像一个逃课却被抓住的学生。
亲随:“而先生对您的期许是成为黑道的霸主,白道的商界之王,这是在野;最后您笼络了黑白两道,挟先生之势入朝,成为政界新秀。”
时光打量着车窗外,不知如何打发这对他近似苦行的时间。
芦焱在会所下车,第一眼就看见约见的客户正坐在湖边向他招手。但芦焱又瞧见卞融坐在一张长椅上,看见了他却跟没看见一样,等着芦焱表演“你怎么在这儿”的惊喜。可芦焱只向她挥了挥手,匆匆。
卞融:“何思齐!”
芦焱无奈地站住:“我们……能不能用那个比较通俗的名字?”
卞融:“你没让我开心,我也不用让你满意。你不觉得我们好像只是路人?”
芦焱:“没有啊,我们后天就要订婚了。”他指湖边的那位,“可我约了客户。”
卞融:“你当然约了客户。你哪回没约客户?害我来这里守株待兔。”
芦焱:“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回头看看岳胜,因为他知道这个改变将会让他们的晚上变得更加紧张,“我先谈完客户,然后,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