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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宝道:“拿走吧,阁下还要什么东西开个清单好了,一总都可以拿走,只是……阁下来此到底是有何事?”
长谷川笑了笑,终于回身坐下,高三宝只好也陪着坐下,长谷川却哦了一声又站起来,高三宝只好又站了起来。
“高会长的椅子真是舒服煞人呀,想必是最名贵的紫檀吧?”
“也没那么名贵,阁下待会儿一起列在清单上好了。”
“这真是让在下无地自容了。”
高三宝冷冷地看着他,“阁下此来……”
“哦,久闻会长大名,设了个局,”长谷川笑笑,“饭局,我的东道,恭请会长光临。”
“饭局?沽宁现在还有哪家馆子敢开门?”
“这点尽管放心,在下今晨已下了命令,沽宁即日起无论大小店铺、工场码头,一律恢复作业。”
“好为你们效力?”高三宝立刻明白了。
长谷川笑,“也好让会长赚钱哪!”
“我常去的满江楼已经被你们炸了。”高三宝明显不想去。
“满江楼?徒有其名徒有其表,我带会长去个地方,无名居,保会长大快朵颐。”
“我是老沽宁了,并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老沽宁未必了解沽宁,我是上次来贵地侦察的时候发现的。”他笑了笑,伸出只手,“请。”
高三宝感觉出来那假笑后的强硬,他站起身来。
“我也去。”何莫修凑上来。高三宝看看他,又看看跃跃欲试的高昕,瞪她一眼,“你不准去,家里家外都得有人。”
高昕站住,她愣愣地看着高三宝和何莫修一起出去,前边有一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兵相迎,后边几个日本军官跟随,那样子,绝不像去吃饭。
5
邮差带着欧阳和四道风在巷子里穿行。别人走巷子是沿一条巷子直线到底,唯他是横着走,从这条巷的对门走到那条巷的对门,再从某个难以觉察的小门绕到另一条巷子进另一个对门,如此反复再三,连四道风也搞不清那无穷多的门到底通向何方,四道风有些光火,“要怕我泄你们的底把眼睛蒙上算了,也好过在这磨鞋底!”
欧阳却是一脸赞赏,“我今天肯定一件事,不是为了我,你们根本不会暴露。”
“就快到了。”邮差对夸或骂都没什么反应,只是又转过一道门,推开紧邻的另一扇门,再走两步推开一扇门,一条四道风终于认识的巷子出现在眼前,四道风吁口大气想要出门,却被邮差拦住,“不能带枪。”
四道风看看那两只伸出来的手,“你想我死呀?”
“老四,你也不想昨天的事再来一遍吧?”欧阳把自己的枪交到邮差手上。
四道风愣了一下,把一对盒子炮重重拍在邮差手上,出门。
欧阳拍拍邮差的肩,转身竭力追上四道风的步子。
一辆黄包车从长巷里疾奔过来,拉车的车夫如同身后有鬼追着。四道风往巷子中间一站,双手一横,拦死了整条巷子,“我是沽兴行的四道风!我要用你的车子!你回头到我行里来,还你辆簇新的车,再附送一天的工钱!”
“四哥你饶了我吧!”车夫说着,他竭力想从四道风身边过去。四道风一把把他拉住,“你瞧好了!我是四道风!”
车夫苦了脸,“哪天都行,今天你饶了我!鬼子满街抓人,见没活干的就抓呀!”
“我就活见了你个鬼了。”四道风愣和人抢车。
巷口拐进两个鬼子,气势汹汹向他们走过来。欧阳拉了四道风一把,四道风放开手,那车夫一溜烟儿跑了。剩下他俩僵直地站着,直到刺刀快戳上鼻尖,“你们的!什么的干活?”
四道风看看欧阳,欧阳摇头,四道风只好隐忍着一言不发。可孔武有力的他引起了日军的注意:“你的跪下!什么的工作?”
“杀两腿猪的干活。”四道风一动不动,两只下垂的袖管口慢慢滑出两截刀锋,欧阳往前一步,把四道风拦住,日本兵立刻把刺刀对准了欧阳。
欧阳操着日语解释,“我有工作,我是沽宁中学的教师。”
俩日本兵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一个会说日本话的中国人当然比四道风更让他们注意,“你是谁?怎么会说我们的话?”
“我去过你们的国家,它以前是很美丽的。”欧阳竖起一根拇指称赞道。
另一个日军高兴地说:“我的家乡也是很美丽的。”
“我听出了你的口音,你是广岛人。”
“是的!你去过我的家乡?”
“我去过很多地方。”
“告诉你吧,被我们占领,你们就有富强的希望。”
欧阳不由苦笑了一下,“你们一向是个幻想力很强的民族。”
“我听不懂你的话。你像是一个出身很高贵的人?”
“一点也不高贵,我的祖上像你们一样是种田的农民。”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种田的?”
欧阳对着这两个谈发了性子的日军苦笑。四道风退了两步,靠在巷口的墙上,他的刀已经收起来了,表情有些无聊,看欧阳的眼神也多少有些蔑视。一队日军踏着正步从街上走过,四道风看着,竭力想适应这个忽然变得陌生的家乡。
欧阳终于脱出身来,双方甚至还招了招手,他急急地走向四道风,做着眼色低声说:“快走,别回头,碰上两个话痨。”
四道风打个哈欠,“我还以为你能用嘴把他们说死呢。”
“离我们的藏身之处太近,你一出手让他们成了死尸,那是给鬼子做路标。”他看看巷口扔着的几个破麻袋包,也不知装的是什么,踢了一脚,“扛起来。”
四道风白欧阳一眼,“我有病?”
“话痨说,他们现在见没活干的就抓,他们要尽快让这座城市为他们运行。”
四道风无奈,恨恨地扛起一麻袋包大步走开。
6
被日军簇拥或者说押送的高三宝、何莫修停在一家很小的馆子前,店名正是无名居。尽管开业,店里绝无顾客。老板和一个伙计看着这帮煞星直冒冷汗。
长谷川一脸得意,“如何?高会长,你们有句话,叫‘酒香不怕巷子深’。”
高三宝的注意力更多停在门口那张文告上,他仔细看了看那歪七斜八的拙劣字体,“不错。”他点点头走开。
长谷川知道高三宝嘲讽的是什么,他说:“我们熟悉贵国文字的人不多,这还是下属对着在下的拙笔照猫画虎,所以一定要加强和会长的合作。”
“老朽对合作与赚钱都没兴趣了。”
“会长会想通的,”他转头对店老板说,“又来打扰,这是贵客,要把你们店里最有特色的菜都拿上来。”
店老板嗫嚅:“什么都没了。”
长谷川平静地说着狠话:“如果拿不出八个大菜,我会把你放锅里烹了。”
店老板吓了一跳匆匆去了,长谷川对着高三宝做了一个楼上请的手势。
高三宝冷笑,“如果我拿不出八个大菜来,阁下是否也准备好一口烹我的锅?”
长谷川答非所问:“会拿出来的,是我请客,我丢不起中国人最爱的面子,我像中国人一样好个面子。”
高三宝看看眼前那陡直的楼梯,艰难地走上去。
凡人在二楼坐定。高三宝和何莫修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无心说话也无话可说。同样沉默的还有一个伊达,不过他的沉默只是出自武士的风范,唯长谷川一人纵横捭阖,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