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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宝道:“小何,我想……你还是先计划一下怎么离开沽宁比较好,城外打得炮火连天的。”
“我的思维习惯一向是把最难办的放在最后解决……”
高昕嚷嚷:“我开眼啦,原来你是在逃避现实?”
何莫修又气又急,“你不要提醒我!”他颓然靠倒,才半天工夫他憔悴了很多,“我不知道没有自由是这么难受的,我现在去不了美国,连英国法国都去不了……”
“去不了火星,去不了金星。”高昕没心没肺地火上加油。
“小昕别闹,小何别急坏了身子,大家一起想办法。”
“我想上黄石公园登山,看塞纳河的夕阳,跟乞力马扎罗的野兽同舞,和毛利人共进晚餐……”
高昕撇撇嘴,“无病呻吟!沽宁城外的小土包他都爬不动,一个跟着航运表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
何莫修长叹,“小昕,我知道,你气我是怕我着急,你也气我不是你喜欢的那种人,天大的事情一个哈欠全没了,我真的做不来,我只觉得窒息。”
“你你你……什么嘛!我气什么你知道吗?你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吧?”
何莫修愣了愣,“我也不知道……这些年做美国人好像自由一点。”
“好吧,那我跟你说做中国人的自由吧。是中国人,有种的话,我陪你,咱们一块儿闯过鬼子封锁线,中国大得很,爱上哪儿上哪儿。是美国人吧,听说鬼子正要修一个集中营,专搁留在中国没走的倒运大鼻子……”
“集中营?!”何莫修已经快哭了出来。
“小昕!”高三宝瞪她一眼,转而安慰何莫修,“没事,小何你是中国人,是沽宁人,鬼子要找来我就说你早走了,早……”
“鬼子会找来?”何莫修又挨了一击。
“不会不会,谁知道你在这儿?”
“知道啊,高伯伯,那个长谷川三年前见过我的。”
“他不记得,三年呢,你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正说着,全福气喘吁吁跑了进来,“鬼、鬼……长、长!”
高三宝皱眉,“五十多的人了,说话还要这样吗?”
“那个姓长的鬼子在客厅,他要见何博士。”全福吓得发抖。
高三宝猛地站起来,几乎一下摔在地上,“你们躲、躲……不,我是说你躲一躲,去小昕的房间,这里我来。”
高昕没说话,她看到了高三宝衣衫下面在簌簌发抖,高三宝叹了口气,“那是个黄蜂刺尾底针,可我是狗急跳墙兔急咬了,不不,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我很愤怒,对,我很愤怒,愤怒就不会害怕了,姓高的已经是个破落户了,没什么好怕的。”
“爸爸别遇到上次那样,要不我去?”高昕实在放心不下。
高三宝给自己壮胆子,“不!姓高的这辈子最丢脸的就是被恶人吓得疯掉,这脸不挣回来就是残的,对了,不是听见又枪又炮的吗?四道风好小子要打回来啦!哈哈!小何说的,世界反法西斯同盟也开打了,没几天啦,我是说小鬼子!”
高昕看他一眼,拉着一片茫然的何莫修进了自己屋,高三宝定定神,可以说是果敢地向楼梯口走去。
高三宝走进客厅,长谷川和伊达早已经在座,身后随着一群日军,这个阵势不善,高三宝硬着头皮坐下。
“只有高会长一个人吗?”
“沽宁商会名存实亡,会长二字愧不敢当。高某也是家道败落,走的走散的散,连家佣也不剩下几个。”
一名翻译居然低下身给长谷川翻译,高三宝越发上火,他当然知道长谷川的中文比很多中国人更好。
翻译向高三宝调转了头,“会长的乘龙快婿呢?”
“长谷川先生是不是把中国话忙忘了?中间夹个传声筒还有什么好谈?”
长谷川听了翻译,脸上有点怒意,想了想终于让翻译退下。
“我耳力欠佳,请高会长大声说话。”
“先生有疾吗?在下真是担心极了,听说有人在先生门前放了个炸弹?莫不是,呵呵……”他故意把声音放很小,长谷川竭力倾听还是听不到,这让高三宝越来越无畏。
“言归正传吧,我要谈的是贵婿的前程。”
“小婿?”高三宝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早已走啦!堂堂一个博士,又怎会在这小地方呆足三年?”
“是吗?为什么伊达前天还见过他?”他转向伊达,“你见过他,不是吗?”
伊达一脸诧异,“怎么会?您不提醒我都想不起他是谁。”
长谷川对高三宝说:“您看,伊达君很诧异,他对贵婿印象深刻,还特意让他给会长带好来着,贵婿没有带到吗?”
“小婿昨天走的。”高三宝恨恨地看看伊达。
“会长是在闭门清修吧?昨天的沽宁已经不能随意出入了。”他贴近了高三宝,“您总是说谎,我们如何商量呢?”
“……请让您的人暂时回避一下。”
长谷川对身后挥挥手,除了伊达,所有的日军都退了出去,他摊了摊手,“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阁下到底想要什么?”
“怎么讲?”
“小婿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对政治一窍不通,只不幸和先生的敌国有些牵连,我想,说到头他对先生的国家是一文不值的。”
长谷川笑了笑,“这我倒也想过,今天上峰来令要人,我已经推搪过了。”
“先生的辛苦,自然不会白费。”
“刚才见先生的林肯车停在门外,是古董车了吧?”
高三宝松了口气,“就送与先生代步吧,在下对车也没什么兴趣。”
“如此甚好,等在下接到了贵婿,一定会加倍照顾。”
高三宝愣了一下,“你还是要人?”
长谷川笑得像只吃到鸡的狐狸,“人当然是要的,会长走眼,不知道贵婿是多重要的人物,重要到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当然,先生的厚礼在下还是会领受的。”
“我还真想知道他到底有多重要,倒好像关乎你们的国运。”高三宝压不住火。
“那倒也不至于,只是我们的德意志盟友一见我国对美宣战,立刻向我方索要贵婿,据说已经请了他多少遍了,贵婿只是一意推托不肯去。”
“德国?你们要把他交给德国人?”高三宝在愤怒上又加了愕然。
“那倒也未必,在下也想向贵婿问个明白,或许让他在会长膝下共享天伦之乐也说不定。”
高三宝不再信长谷川的话,他甚至后悔刚才与他谈条件,他把心一横,“既然没得通融,那他已经走了。”
“会长,这就有点孩子气了。”
“我来猜猜你阁下为什么没把我洗劫一空吧?码头产业是没了,可高某横了心振臂一呼,半数码头还会瘫痪,这你没法交代,你们也要高某好好活着,给所谓东亚共荣应个景儿。”他瞪着长谷川,“那么,你要用强,就是如此。”
图穷匕首见,两人都有点恶狠狠的。长谷川看着高三宝忽然笑了,“谁说要用强了?会长真是好没风趣。”他往外走去,“话不投机,走了走了。”
高三宝捏了把冷汗看着他,他当然不相信这人会这样就走,但他也不知道他打算干什么。
楼上,通阁楼的一扇小窗已经打开,高昕从里边把何莫修拉了出来,“好了,躲这儿你是不是觉得安全一点?”
何莫修看看天上的星星,“谢谢,我好多了。”
“你不就是一个入了美国籍的中国人吗?怎么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居然惊动了沽宁的鬼子来找你?”
“我知道,德国日本是盟友啦,这可比进集中营还糟糕。”何莫修心烦意乱地说。
“你不要一急就没头没脑的好不好?”
“你不知道,我在外国做的事情很重要的,不过我不喜欢。”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原子物理学呀,我早说了原子物理。”
“怎么你在发抖?”
“对不起,我有一点点恐高。”
“要不回去吧,我爸绝不会让他们来搜的。”高昕已无心再嘲笑他。
“不,就这儿,”他在屋檐边坐了下来,“这里很好,你听见城外的炮声了吗?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非把打雷说成爆炸了,有人还在跟他们斗,就是说这种日子会有尽头。”
他坐的地方实在让高昕胆战心惊,她拉他,“你用不着现在来表现你的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