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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勇敢,我……”
高昕忽然把他摁倒了,俯视下去,长谷川和伊达走了出来。
6
长谷川和伊达从高家出来。“我们就这样走吗?”伊达不解地问。
阴了几天脸的长谷川忽然恢复了神采,“当然不。这样才有趣,这是真正有趣的事情,比城外的扫荡有趣多了。”他看着伊达疑惑的表情道:“那个叫何莫修的人,利用好的话,他也许是我们离开沽宁的跳板!”他忽然对身边的日军道:“占领周围所有的民宅,快去!”
一干日军不明所以地去了,周围立刻传来砸门打人和哭叫的声音。
门外的喧哗让高三宝从家里冲出来,他惊呆了,所有的邻居衣衫不整身无长物地被赶在他家门前,左邻右舍的家里冒着火光,传来打砸的声音。
长谷川在一片混乱中怡然自得,他登上高处扬起了双臂,“各位,打搅了!当然,我知道不止是打搅而已!扰了各位良民的休息,只为一件小事,我,想见一见这位高会长的贤婿,对,就是你们都认识的那位,西方人做派的那位东方人。”他顿了顿,看一眼待在家门前的高三宝,“可会长不让见,我说我会拿你的邻居当出气筒,会长说好,去吧,他们跟我没关系。很遗憾,我拿你们出气了,我的士兵会住在各位家里,我见到会长的贤婿之前你们没有回家的机会,我很抱歉,可我有这个权力。”
他跳下来,悠闲地走开,然后想起什么,又回身竖起一根指头,“对了,还有五分钟就宵禁,宵禁期间夜不归宿一律以抵抗分子论处,格杀勿论。我很想管你们的死活,可连会长都不管,我又来管干什么?”他得意地看着高三宝,高三宝狠狠地看着他,转对邻居们喊:“请大家到我家暂避,全福开门!”
全福大开了门,人群顿时向他家拥去,高三宝在人群中被推挤着,一双眼睛仍狠狠地瞪着长谷川,直到门前只剩下他和长谷川面对。
长谷川没想到高三宝会这样,多少有些悻悻,“仁义!我想告诉仁义的高会长,我知道您为什么有了骨头。因为你们的英雄四道风,因为城外的炮声,因为美国的参战!城外的炮声是在扫荡,几天内也许我就能请您参观四道风的尸体,至于美国,我们已经彻底击溃他们的太平洋舰队,在东南亚也势如破竹!——请会长早些安歇吧!”他微微鞠了一躬,带着所剩不多的部下离开。
高三宝牵牵绊绊地走过大厅,一向冷清的家忽然和菜市场一样热闹,不断有人拉住他嚷嚷:“会长,这算哪门子的祸事呀?”“老高,你别一直不说话。”
高三宝叹了口气,置若罔闻地走开。全福匆匆过来,“老爷,何博士……”高三宝瞪他一眼,看看周围人。全福放低了声音,“他在屋顶上不肯下来。”
“上屋顶干什么?”高三宝怨气冲天地向楼上走去。
房顶上,何莫修生根般地坐在檐边不肯动弹,高昕恼火地瞪着他。他仍在发抖,但说起话来却汹涌澎湃:“我真的很高兴跟你一起度过三年,除了在实验室以外的地方我没这么踏实过,我学到的事情是在客厅里绝对学不到的,就算去周游世界我也不会明白这些事情。”
“你发什么疯?快过来!”
何莫修摇了摇头,“我爱你。”
“你……过来再说,我、我服了你好不好?要说这种话也不要在这里说吧?你让我怎么回答你嘛!”
“我不是为了说这种话才这样的,其实不说出来我都很满足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可笑。”
“你碰上多大事了?就要寻短见?”高三宝从阁楼里探出头来,透着恼火,“你知道为你费了多大劲吗?要跳就找个高点的地方跳!这么高摔不死!”
“爸爸?!”高昕急得直跺脚。
何莫修笑笑,“我算过了,从这个位置跳下去会是颈骨折断,准死无疑。”
高三宝从天窗里钻了出来,小心地挪步过去,“好吧,跳吧,我就看准了你不会早夭!知道为什么吗?你是很天真,可也就有股谁都没有的活气!”
“爸爸!”高昕又跺了一下脚。
何莫修看了高昕一眼,转身,对着下边的空间使了使劲,可那股劲头却忽然断了,他就此泄气,“好吧,我不跳了,高伯伯你别过来,小昕你也别,看摔着!”
一旦注意到这些小事,刚才忘了的恐高症又发作了,何莫修忽然瘫软下来,“你们……还是谁把手给我一下吧?”
“你刚才怎么走过去的?”高昕伸了只手过去。
何莫修握住她的手,往里挪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屋顶上,“刚才不知道,现在……已经决定不能死了。”
7
三人在高三宝的房间里坐着。高三宝叹了口气,“小何,能告诉我你怎么能惊动这么些人吗?”
何莫修摇头,沮丧莫名,“我也不知道,我们这帮人在欧洲被叫作火星人来的。”
“那什么意思?”
“就是想入非非的意思啦,我们不屑于去做什么电灯泡发报机,我们做的是未来型科学的研究,虽说还只是理论。”
高昕很想笑,看高三宝绷得鼓一样的脸,终于忍住。
“也没人搭理我们,后来有位同行为了筹经费,提出研究一种超级炸弹的可能性,我们一下子就炙手可热了。”
“什么超级……炸弹?”高三宝彻底糊涂。
“就是用特制的引爆装置轰击特定的铀物质,导致原子裂变啦,很灭绝人性的,我算了一个月也没算出它的威力极限来,大概是可以抹平一座城市吧。”
“那你是不是……可以造出这样一颗炸弹炸鬼子呢?”高昕天真地问。
“那怎么可能?搞这个的人有好几百,你得把这些人码齐了,才有可能;其次,不,这个是最主要的,太不人道了,我不干,所以他们找了几次我就打包回来了。”
“好家伙,你是为这个才在沽宁待了三年而不是为了我?”
“是的,不全是为了你……”何莫修有些赧然,“说真的,有点逃避,美国要我也是为这个,所以……留下也不全为你,还是有点逃避。”
“好极了,省得我过意不去。”
何莫修看着她又有些发愣,高三宝干咳了一声,“我听不懂。不过我知道你在这里没法待了,小鬼子那一手已经让邻里邻居全成了他的耳目,你也出不去,出了门就是鬼子在把着,更别说城外的扫荡了。”
“我想好了,我死也不跟他们合作……落到他们手上不如死了。”
“那是最后一步。”高三宝站起身来,“昕儿,门锁了吗?”
“早锁了。”
高三宝打开他卧室里的大立柜,柜子里边有个暗门,他打开暗门。
高昕和何莫修看得发愣。
“爸,咱们家还有这么一间哪?”
“变故看得多了,谁知道哪天就到自己头上?现在又是光出不进,我不藏点,你又哪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他看看何莫修,“小何,行吗?”
何莫修愣了一下说,“设计有点一般。”
“我是说你在这里暂避,直到我给你找到一条出路。你可以在里边看书写字,实在烦了,里边有很多我的珍藏,可以打发时间。”他拍拍发呆的何莫修,“进去吧。”
何莫修终于醒过神来,他战战兢兢地钻了进去。
高三宝又对高昕说:“小昕,我累了,你也回去休息。”
高昕嘟着嘴走了。
高三宝换上睡衣,他今天显得格外疲倦,正坐在床边发呆。门被敲了敲,高昕不等应门径直进来,直奔柜子里的暗门。
“听儿,他刚进去。让他休息。”
“我们聊天。”
“我不知道你们有这么多可以聊的。”
“我们有难同当。要不我们换个房间好不好?”
高三宝吓了一跳,“算了算了,你像个姑娘家行吗?你进出也别敲门了,我要睡着了你步子轻些,好吧?”
高昕点点头,进暗门。高三宝刚躺下,外边又响起敲门声。
“都说了不要敲门……”
他愣住,看看还开着的柜门,又看看房门,一个山羊胡老头探头进来,那是邻居,一位谭姓道学先生,比高三宝年纪还大。
高三宝愣了愣,“谭老,还不歇着?”
“一腔愁肠难以入眠。”谭老颤悠悠地进来。
高三宝明白他来的目的,苦笑一下,“谭老保重。”
“小高,你随我来看。”他站到窗边,让高三宝看窗外的民宅,里边闪动着火光,隐隐传来日军粗野的笑声。
“好像……在烧东西。”
“所烧何物?老朽穷其一生之力所攒红木家私全套,本想与之终老传以下世,却当陈年积薪付之一焚!暴殄天物,痛何如哉!痛何如哉!”
高三宝苦笑,“在下……在下屋里这套谭老还看得过眼吗?”
“你当老朽来此打秋风是不是?你当老朽所说仅是一套家私?你当老朽所为何来?你当……”他猛烈地咳嗽起来,高三宝忙给他捶背,柜子里却传来当的一声,那老头子耳力甚好,他立刻转向那柜子打量着,“这东西给我了是不是?”
“是这些,这些!那西洋东西入不得您的法眼,只有在下才搞这种中不中西不西没得格调的东西。”
谭老说死不回头,仍上下打量着柜子。高三宝咬牙闭眼,把一只花瓶推在地上,老头立刻回头,惊蹿了过来,“天打雷劈,这是只景泰蓝呢!”他比高三宝还要痛惜。
高昕从柜子里出来,根本连遮掩的意思都没有,上去拍拍谭老的肩膀。
“啊哟!高姑娘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