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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一丁点也还是笨,乞什么巧嘛。”
“巧一点好嫁得出去呀。”
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吐吐舌头不再说话。沙观止在俩人后面瞪着,他气得直摇头,“沙门的枪居然握在一个女人手上。”
前面一无异常,一行人继续行进。没多远,便看到一个村庄,村庄已经完全成为废墟,但仍在燃烧着。这便是龙文章昨晚看见的亮光来处。
龙文章一身黑烟灰土地从废墟里钻出来,沮丧地在村边坐下,抹去身边画的一个叉,将它改成箭头。
四道风一行从村边的林子里钻出来。苦难见得太多就会麻木,四道风对着烧光的村子和龙文章穷开心,“哇!国军光复啦!真是烧得够光啊!”
高昕搡了他一把,“幸亏龙上尉帮我们探路,才一直平安到这儿。”
龙文章感激地看看她,“我想给你们找点粮食,可是……”他扬扬一手黑灰。
“没有粮食,城外找不到任何粮食的,都让鬼子三光了。”邮差摇摇头,“这么个与世无争的村子也被烧了……真够疯的。”
他和唐真仍搀着思枫,思枫看了一下这片难以辨认的废墟,忽然露出一种茫然如在梦中的表情,“我们来过这儿?”
赵老大看着她,“是的,不久前。”
“是不是……?”
“是的,如果往正南走,就是往下要过的那座山头。”
“我们可不可以……”思枫用手堵住自己的嘴,如果不那样,她会大声啜泣出来。
赵老大犹豫了很久,摇摇头,“你会受不住……”
“求求你。”
赵老大犹豫着,一脸悲悯地说:“去吧,去告诉她,她的爸爸妈妈还在为她战斗。”
思枫抑制不住地捂着脸抽泣起来,一行人疑惑地看着她。她擦了把脸,努力地平静下来,“没事,我们走吧。”
一行人继续往南而去。
天已经大亮了,赵老大嘴里的山头已被他们踩在脚下,赶了一夜路的人正坐在山野里休息。
高昕把手上的粗饽掰成两块,把稍大的一块给了沙观止,稍小的给四道风。
“你的呢?”四道风问。
“你喜欢苗条女孩还是肥胖女孩?”
“我就喜欢猪一样的。”他一下跳了起来,“吃!”
“就不!”高昕尖叫了一声,她做好了拔足而逃的准备。
沙观止实在瞧不下去,把手里的半块再一掰两半,扔给四道风一块,“行了行了,我平日都吃不了这么多。现在的女人家也真没规矩,当人面就打情骂俏。”
四道风和高昕不约而同地做了个鬼脸。
“给嫂子留了吗?嫂子呢?”四道风捏着半块粗饽四处打量。
“留了。他们说去看什么人。”
“这林子里有什么人可以看的?”
高昕耸耸肩,“你们都神神秘秘的。”
四道风想了想,拿着那块干粮往林子深处走去。
林子里,赵老大红着双眼,用刀砍开眼前的枝条,脚下是一条依稀可辨的小路,赵老大往身后看了看,邮差扶着思枫在后边跟着,那种搀扶已接近拖拽,而虚弱的思枫眼里却放着炽热的光彩,“快到了吗?到了吗?”
“快了。”赵老大挥刀乱砍,让两人过去,他看着思枫的脚,脚是拖在地上的,思枫已经没了行走的力气,她的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
“她会死的。”邮差苦着脸,轻声地说。
“所以才要来。”赵老大猛吸了口气,听起来像是唏嘘,他抹了把汗水仰望苍穹,看上去充满了无奈。
邮差和思枫在前边停住了,思枫从邮差的臂弯里一点点地滑落,“她睡着了。我们小声一点,不要吵醒了她。”
眼前是一块幽深的林间空地,空地被人为地砍平了,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坟墓,被树林映得带上了淡淡的绿色。墓碑是刻在一块刮平的竹片上的,上面写着:欧阳和思枫的女儿——妈妈爱你。
思枫看起来很安静。她在墓边坐下,一举一动都充满着母性,她轻轻地用手抚去墓上新生的青草,墓里的生命对她是永远活着的。
“你在这乖吗?妈妈来看你,妈妈一直都想来看你……妈妈就想在这儿陪你。”
赵老大和邮差目不转瞬地看着思枫,他们像两尊无奈沮丧的石像。
“爸爸也很好,爸爸比妈妈还想你……爸爸说他看见你了,你说怪不怪……爸爸说你长得好白净,闭着眼像想心事,哭起来很倔强……是啊,你就是这样子的……你说怪不怪?”她已经不是伤心了,而是种神志模糊的幸福和祥和。
“你们在里边吗?这什么地方?”四道风在空地边嚷嚷。
赵老大吓了一跳,“这家伙怎么来了?”
邮差也愣了,“这大嘴巴一说,欧阳的伤也永远不用再好了。”
四道风托着半块饽闯了进来,“干什么呢?这是什么?”
思枫根本意识不到外界的任何变化,微闭着眼睛,像在陪她的孩子同眠,赵老大和邮差一边一个挡住那墓碑。
“这埋的谁?怎么这么小墓?这不寒碜吗?”
“是个……小同志。”赵老大说。
四道风把邮差扒拉开,“我看看写的什么。”
赵老大和邮差恨不得把他打晕,但四道风已经凑到了墓碑前,“这写的什么?”
赵老大吁了口气。
“说吧说吧,别跟我卖关子。”
“她没名字。”
“哪能没名字呢?嫂子你告诉我。”
“因为她爸爸还没想好她的名字。”思枫微阖着眼,很安详,看不出一点悲伤。
“这不……这是……你们在耍我吧?”
赵老大恼火地看他一眼,“请自便好吗?你看不出她需要休息?”
四道风犹豫一下,放下那饽,没趣地离开。
良久,赵老大看看思枫,又看了看天色道:“我们也该走了。”
思枫很安静,看起来像是睡着了,那种疲态让赵老大痛心疾首。
“往南走根本是个错误,我们应该先顾活着的同志。”邮差一脸忿忿。
思枫晕晕沉沉地说:“他没死啊。”
赵老大忙示意邮差住嘴,“是的,他没事,可你从产期后就该休息了,这一路挨饿受累的。”
“是啊,我这就休息了。”
赵老大愣了一下,“这可不行,你再坚持一会儿。”
“妈妈和刚满月的女儿睡在一块儿,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赵老大和邮差都哑然了,这句话对他们而言有些可怕。他们靠近了思枫,连话都不敢说。思枫静静地坐着,体温和活力一点点流失,血色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你……你、你别吓我们。”
“我见过了丈夫,又回到女儿身边,我真的很高兴。”她说话已经不看眼前的对象了,像是在跟自己交流。赵老大绝望地嚷嚷起来:“欧阳还在呀!欧阳被鬼子抓住了!我们要去救他!”
“我就是个小女人啊,就想着丈夫和女儿,其实他那么坚强,他一定会活下去,我们全家都活在他的身上……可我就是不想看见他伤心……不,他好伤心,可是他在笑……我看见他……”
“就要胜利啦!真的就要胜利啦!”邮差猛地跪了下来,“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