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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韩嬉早早叫醒朱安世和驩儿。
她已备好早饭,看着两人吃了,才道:“你们昨晚逃出来,城内戒备必定森严,得先在这里躲一阵子,再想办法出城。这个宅子是我一个朋友的,他全家刚去了长安行商。”
朱安世道:“昨天我们逃走,全城各处必定都要搜查,民宅恐怕也躲不过……”
韩嬉微微一笑:“这我已经想好,我设法先稳住这里的里长和邻居。厨房里有个地窖,你们两个今天先躲到那里。”
说着,韩嬉用竹篮装了一壶水、几个肉饼,带两人去了厨房,挪开水缸后面一堆杂物,揭起地上一块木板,下面一个几尺深的地窖,朱安世先跳下去,又接住驩儿,韩嬉递下竹篮,而后盖回了木板,搬回杂物遮住。
朱安世和驩儿便在黑暗中坐着静听,上面先是水声哗哗,继而咚咚当当之声不绝,想是韩嬉在洗菜切菜剁肉。半个时辰后,韩嬉离开了厨房,院子里传来开门锁门声。静了许久,院门响起开锁声,接着脚步轻盈,韩嬉回来了,在厨房与前堂间来来回回走个不停,之后她又出了院门。
朱安世猜想韩嬉一定是以进为退,置办筵席,宴请当地里正、邻居,熟络人情,也借此表明自己是独自一人,以事先避开嫌疑。
果然,过了不久,随着开门声,传来韩嬉的笑语和几个男女的声音。
“里长请进,小心门槛,几位高邻也快请……”
一阵足音杂沓,七八个人走到院里,进了前堂。
韩嬉笑着大声招呼安座,那几人彼此谦让,接着,韩嬉又快步来到厨房,进进出出几遍,想是在端菜,之后,她的笑语声便在前堂里飘荡。
有个男声道:“朝廷有令,三人以上,无故不得聚集饮酒。这样断断使不得。”
韩嬉笑道:“无故当然不成,但今天大有缘故。小女子初来乍到,和里长、各位高邻初次见面,这礼数是一定要尽的。小女子本姓郦,可怜我生来命薄,抛家别舍,远嫁到成都,做人小妾。丈夫为了求利,如今又去了长安,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好不孤单。有亲靠亲,无亲靠邻,小女子想着还没拜见过各位邻里,故而今日备了些粗饭淡酒,请各位来坐坐,盼着各位今后能多多看顾……”
这些话语,朱安世大致都能猜到,但韩嬉话语时而可怜,时而娇俏,时而恭敬,时而爽利……演百戏一般,那些客人听来被她奉承得极是畅快,客套声、夸赞声、道谢声、玩笑声……鱼儿跃水一样,此起彼伏。朱安世在地窖里听着,又是好笑,又是佩服。驩儿也在黑暗中捂着嘴不住地笑。
直到过午,那些人方离开,韩嬉这才揭开窖板,笑道:“好了,里长算是先查过一遍,可以安安静静过一阵子了。不过,我们说话得小声些。”
上来后,朱安世赞叹道:“嘿嘿——你这手段实在是高。”
“我做了人小妾,你听了是高兴,还是伤心?”
“嘿嘿,你怎么可能做人的小妾?”
“若是真的呢?”
“就算是真的,天下也恐怕没有哪个正室敢在你面前做正室。”
韩嬉听了,猛地笑起来,笑得弯下腰,眼泪都笑了出来。
朱安世和驩儿就在这小宅院里躲了一个多月。
其间,捕吏曾来搜查过几次,听到动静,两人就立刻躲进地窖,韩嬉能言善道,又有里长在一旁作保,所以都轻易躲过。
等城里戒备渐松后,朱安世盘算去路,心想还是得先设法送驩儿去长安,了了这桩事,再去寻找郦袖母子。北上栈道恐怕很难通得过,东去水路应当会好些。
他在成都认得一个水路上的朋友,于是便和韩嬉道别,要去寻那朋友。韩嬉听了之后,道:“我也要回长安,我最爱坐船,正好一路。”
朱安世知道她是不放心,心中感激,见她这样说,又不好点破,只得笑笑说:“那实在是太好了。”
这一阵,驩儿也和韩嬉处得亲熟,听到后,点着头,望着韩嬉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