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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河间国封地数百里,现在却只剩一座小城。进了城,很容易便找到河间王府,远远便能看到日华宫,五层殿阁,巍然高矗。只是窗内黑寂,栏外萧索,不复当年书声琅琅、儒衫如云之盛况。
走近时,看宅院甚是宏阔,但房宇门户简朴厚重,并无什么华饰。门前也十分清冷,并没有人进出。
刘德死后,河间王位至今已传了三代,现在河间王为刘德四世孙刘缓。
卫真先拿了名牒,到门前拜问,门吏接过名牒,进去通报,不久,一位文丞出来迎接,引着司马迁进门过庭,来到前堂,脱履进去,堂中端坐着一位华冠冕服的中年男子,自然是河间王刘缓。见司马迁进来,刘缓笑着起身相迎。
司马迁忙跪伏叩拜,刘缓恭敬回礼,请司马迁入座,和颜悦色道:“久闻天下文章,两支笔、二司马。司马相如我一直未能得会,今日能亲见司马太史,实在快慰平生。”
司马迁虽然一直以文史自许,但向来谦恭自守、默默无闻,没料到刘缓远在河间,素未谋面,竟能如此赞扬自己,心中感激,忙谢道:“承王谬赞,实不敢当。”
刘缓微笑道:“司马相如以赋名世,《子虚》《上林》二赋我都读过,虽然辞采富丽、气象浩阔,但总觉铺排过繁、奢华过当。几年前,我到京城,兒宽先生让我读了你两篇文章,字句精当,文义深透,正合孔子‘辞达’之意。尤令人敬重的是,先生文章情真意诚,无隐无伪,实乃古时君子之风。我当时就想面晤先生,谁知先生却不在京城,抱憾至今,今天总算得偿夙愿。”
司马迁从未听谁如此诚恳地面赞过自己,一时百感交集,竟说不出话来。
刘缓又道:“先生不远千里来到河间,必是有什么事?”
司马迁忙答道:“在下贸然前来,的确有三件事向王求教。”
“请说。”
“三件事都与王之曾祖河间献王有关。”
“哦?”
“第一件,当年河间献王曾向宫中献书,天禄阁却不见当年献书书目,不知河间王这里可留有这些书目?”
刘缓神色微变,随即答道:“我这里也没有。第二件呢?”
“河间献王最后一次进京,曾面圣对策。在下查看档案,却语焉不详,记录有缺。王是否知道当时对策内容?”
刘缓神色越发紧张,问道:“我也不知。你问这个做什么?”
“在下职在记史,见史录有缺,心中疑惑……”
“那已是三十几年前的旧事,当今世上,恐怕无人记得了。第三件呢?”
“在下要查阅古文《论语》,河间献王当年曾遍搜古文经书,不知是否藏得有古文《论语》,能否借阅几日?”
刘缓笑了笑,道:“惭愧,我仍帮不到你。那些古经当年全都献给宫中了。”
司马迁见刘缓虽然在笑,笑中却透出一丝苦意,而且目光躲闪,神色不安。
想到此前的怀疑,司马迁随即明白:这三十多年来,三代河间王定是受到监视、重压,处境远远艰于其他诸侯王。刘缓即便知道当年内情,也只字不敢提。当年刘德所藏古经,就算留有副本,恐怕也早已毁掉。
他不敢再问,忙起身拜辞。
刘缓神色略缓,似有不舍,但随即道:“好不容易得见先生,本该多聚几日,畅叙一番。怎奈我近来身体不适,就不留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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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安世、韩嬉和驩儿乘船到了僰道<a id="noteBack_2" href="#note_2">[2]</a>。
僰道是一座江城,蜀滇黔三地枢纽,岷江与金沙江交汇于此,始汇成万里长江。十几年前汉军平定西南夷,自蜀经滇,远达身毒国<a id="noteBack_3" href="#note_3">[3]</a>,一路商道畅通无阻,南下北上商贾不绝,这里汉夷杂居,律令宽松,正好藏身。
上岸前,朱安世因屡遭围困,怕再出闪失,便和韩嬉商议,在城里僻静处赁一小处宅子,避居一阵子,等风头过去,再带驩儿北上长安。
韩嬉听了,笑着问道:“你不去寻你妻儿?”
“等了了驩儿这桩事,我再去寻他们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