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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嬉含笑摇头:“在江州,我确实遇到了他们,他们也确实想捉我。不过,轻轻巧巧,就被我甩开了,他们根本没伤到我。”
“那是什么人伤的你?”
“没有谁,是我自己。”
朱安世瞪大了眼睛。
韩嬉仍淡淡笑着:“当时我以为离开僰道,把驩儿送到长安,你就要走了,再就休想让你陪我。而且,我也想看看,如果我受了伤,你会怎么样。所以我找了个闲汉,花钱让他砍我。他以为我疯了,我又加了一倍的钱,给了他二两金子,他才下了手。不过,说起来也算值得,那两个多月,你服侍我服侍得很好,比我预料的要好得多。”
朱安世大张着嘴呆住,看着韩嬉若无其事的样子,只能以为她在说胡话。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你自己当心,路上少喝酒,早日找到妻儿——”
韩嬉笑着抿了抿嘴,最后望了朱安世一眼,随即转身出门而去,细碎的脚步声很快消失。
朱安世仍呆在原地,做梦一般。
忽然,门外韩嬉又露出半张脸,望着他笑道:“对了,有件事忘了说了,那匣子我也不要了,你让郦袖留着吧。”
* * * * * *
妻子百般惜护,卫真诚心诚意。
司马迁心中羞耻愤恨才渐渐散去一些。
然而,更大的真相又重重将他击倒。
过了两天,柳夫人才小心道:“今年年初,伍德夫妇一起悄悄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难怪我们私底下说的话,还有《论语》一事,吕步舒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竟是伍德泄的密!”司马迁既怒又悲,要骂却骂不出口,气闷良久,只能付之于一声长叹。
柳夫人又吞吞吐吐道:“还有……还有一件事。”
“什么?”
柳夫人面露难色,不敢启齿。
“究竟什么事?”
“你写的史书……”
“怎么了?!”
“那些书简全都……被抄检走了。”
“什么?!那些书简都埋在枣树下,又从没人知道……伍德?!”
柳夫人凄然点头:“伍德走后第二天,光禄寺的人忽然冲进门来,直奔到后院,到枣树下,把那些书简挖了出来,全都搬走了……”
司马迁顿时呆住,眼睛直瞪着,天地顿时漆黑。日夜辛劳、殚精竭虑,十年心血就这样毁于一旦。
他忍辱含垢、屈身受刑,也全是为了这部史记。然而,然而……
半晌,他胸口猛地一痛,喷出一口鲜血,随即一头栽倒,昏死过去。
<a id="note_1" href="#noteBack_1">[1]</a> 孔霸:孔延年之子,孔子十二代孙。孔霸少有奇才,西汉昭帝时征为博士,宣帝时为太中大夫,授皇太子经。元帝时赐爵关内侯,封褒成君,欲升为丞相,孔霸再三辞让而罢。谥号“烈君”。参见《汉书·孔光传》。(注:《史记》中记孔霸为孔子十二代孙,《汉书》中则记为十三代孙)
<a id="note_2" href="#noteBack_2">[2]</a> 参见《汉书·公孙贺传》。
<a id="note_3" href="#noteBack_3">[3]</a> 据《汉书·贡禹传》中“秩八百石,俸钱月九千二百”换算,司马迁年俸六百石约为八万钱。
<a id="note_4" href="#noteBack_4">[4]</a> 腐刑:宫刑。阉割生殖器的酷刑。
<a id="note_5" href="#noteBack_5">[5]</a> 晨昏定省:《礼记·曲礼上》中记载:“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清,昏定而晨省。”为人子女的礼节,冬天让父母暖和,夏天让父母凉快;晚上(昏时:22点左右)服侍就寝,早上(晨时:5点左右)省视问安。
<a id="note_6" href="#noteBack_6">[6]</a> 蚕室:本指养蚕的处所,后引用为受宫刑的牢狱。《汉书》颜师古注:“凡养蚕者欲其温早成,故为蚕室,畜火以置之。而新腐刑亦有中风之患,须入密室,乃得以全,因呼为蚕室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