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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竟不觉得有多痛,反倒分外畅快。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焦煳的烂脸,怔了许久,心里默默对自己言道:那个男儿好汉已死,世间再无朱安世……
太子派一个文丞送朱安世从侧门进了宫,到执事黄门处登记入册。
执事黄门见朱安世满脸疮疤,而且唇上腮下,髭须雄密,十分惊诧。太子文丞忙在旁解释说才净身不久,疮疤是在厨房不小心烫伤。执事黄门走到朱安世面前,伸出手探向他的下身,朱安世一阵羞愤,提拳就要打——
自净身以来,樊、郭、韩诸人都尽力回避不提,庄中童仆,樊仲子也全都严令过,故而从没有人在他面前稍露惊异之色。纵使这样,见众人待自己事事小心,不像常日那般随意,朱安世已经倍感羞耻。现在,这执事黄门竟公然伸手,来验他身体!
拳头刚刚挥起,他猛然惊醒:你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那执事黄门见他抬手,顿时喝问:“你要做什么?!”
朱安世忙将手放至头顶,装作挠头痒,那执事黄门这才继续伸手,在他身下一阵摸弄,朱安世只有咬牙强忍。
执事黄门验过身,才命一个小黄门带朱安世到庖厨。
庖厨设在建章宫宫区之南、婆娑宫后。宫中四处都以阁道连通,沿着阁道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途中,朱安世见到处殿阁巍峨,雕金砌玉,富丽奢华远胜未央宫,看得头晕眼花、胸闷气窒,不由得一阵阵厌恶气愤。到了庖厨,也是一大座院落,门阙轩昂。进了门,只见到处门套门,不知道有多少重,宫人黄门端着碗盏,捧着盘盒,来去匆忙,全都神色肃然。
小黄门引着朱安世进到一间大房,去见厨监。厨监见了朱安世的脸,又是一番惊诧。朱安世只得低头躬身,恭恭敬敬解释了一遍。厨监听了才不言语,唤手下一个小黄门带朱安世到屠宰苑。
屠宰苑在庖厨之后,周遭都是禽畜圈舍,里面鸡鸣鸭叫、羊咩狗吠,中间一片空地,几排宰杀台,板上地下浸满血迹。
朱安世拜见了屠长,又解释了一遍自己的疮疤和髭须。屠长指给他院北靠里一间小房做居室,又吩咐了一遍每日差事。
朱安世便在这里安顿下来。
每日屠宰禽畜,事虽不轻,但足以应付。
没两天,他便摸清了周遭地理:屠宰苑旁边有座门,是庖厨的后门,门外不远处有一道墙,隔开宫区和苑区,墙外便是苑区。出了庖厨后门,左边几百步,便是通向太液池苑区的阙门。驩儿就囚在那边。
其他庖宰宫女见朱安世相貌丑恶,都避着他。这正合他的心意,每日他只闷头做事,做完事就坐在一边休息。不多说一个字,不多行半步路。只有一个清洗禽畜的宫女,其他人都唤她阿绣,被黥过面。她不时望着他笑一笑,有时还走过来说一两句话,朱安世也只点点头,不愿多言。
他一直暗中留意,寻找卫真。
正如太子打探到的,每日午时,果然有一个身形清瘦、短眉小眼的黄门从后门进来,穿到前面厨房,不久提着一个食盒回来,从后门出去。一个时辰后,他又提着食盒回来,送还到厨房。他来回行走,都要经过屠宰苑靠路边的羊圈,羊圈用木栏围成,站在羊圈里,隔着木栏便能和他说话递物。
看相貌举止,这人正是卫真。
一连观察几日,朱安世确信无疑后,等到午时,估计卫真快来时,他从靴底抽出藏好的锦书,卷成一个小团,瞅空溜出后门。向左边一看,卫真果然低着头走了过来,且喜路上无人。等卫真走过身边时,朱安世低声道:“卫真,司马迁先生给你的信。”说着迅速将锦团塞到卫真手中。
卫真一惊,但还是接了过去,攥在手心,低着头进门去厨房取食盒。
朱安世走进羊圈里,假意喂羊,等着卫真。不多时,卫真提了食盒出来,像平日一样一直低着头,走过羊圈时,也未向里看一眼。朱安世知道他还没有读那封信,当然不会怎样,但心中却难免忐忑。
<a id="note_1" href="#noteBack_1">[1]</a> 《汉书·百官公卿表》中记载:“詹事……掌皇后、太子家,有丞。属官有……食官令长丞。诸宦官皆属焉。”
<a id="note_2" href="#noteBack_2">[2]</a> 豫让:春秋时期著名刺客。为报答知遇之恩,“漆身为厉(癞),吞炭为哑”刺杀仇人,未果自杀。“士为知己者死”就出自其口。参见《史记·刺客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