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木章子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母亲寄来的最后一封信,日期是一九五一年三月二日,星期五。这是我保管至今的宝物,没有给任何人看过。而离她最近的萨姆森,能否解开字面的意义呢?我果然没有猜错。
读完信后,萨姆森仰天愕然了片刻。
“保罗·戈拉兹德!”
苍白的嘴唇颤抖不止。
既是表姐又是秘书的女性突然失踪,萨姆森自然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用尽一切办法去搜寻她的踪迹,当时,他认为这并非意外事故也是有原因的。
三月二日星期五的早上,母亲向萨姆森申请上午回家,说是有急事。
“尼科尔兴高采烈的,看起来就很激动。她和你父亲结婚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总之是个热情且有行动力的女性。我只好认为,她又遇到了喜欢的男人。”
萨姆森的直觉对了。
然而,恋爱不一定是安全的。几周过后,萨姆森和身在波尔多的双亲一直没有收到尼科尔的联络,这才令他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那天早晨,在萨姆森上班前,母亲肯定在事务所里接到了保罗的邀请电话。她欢天喜地地从事务所早退,坐上了火车,打算在拉博里度过周末——这是当时我和萨姆森的结论。
在母亲所住的公寓里,也有居民亲眼看到她花枝招展地拎着小箱子出了门。
“但说实在的,当时我压根儿想不到保罗·戈拉兹德会看上尼科尔。他是个绅士,知道尼科尔是我的表姐,所以才对她那么亲切。不过,尼科尔比我和保罗大五岁。当年的保罗要追哪个女人都不在话下,大可不必选我的事务员当情人啊。”
据萨姆森说,保罗和母亲在十多天前第一次见面。那天,保罗有急事来到了萨姆森的事务所。不仅如此,保罗还认为妻子安东尼娅不忠诚,委托萨姆森调查谁是情人。
在拉博里,保罗夫妇与尼科尔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到三月三日星期六发生的那起车祸,前一天晚上肯定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比如,尼科尔在戈拉兹德宅惨遭杀害——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也是理所当然。
当然,现在我知道真相了。那天,母亲没有去拉博里。她是出发去了法国北部的加来,那里有海港,以便在星期六的早晨与横渡多佛尔海峡的保罗会合。我们误解了母亲的信,犯下了极大的错误。
当时的我们对此一无所知,为证实假设而立即展开了调查。没过多久,萨姆森委托的调查事务所便发来了报告,内容是关于战争末期发生在拉博里的内奸肃清事件,以及围绕戈拉兹德宅神秘地下墓穴的“传言”。
我的母亲尼科尔早已化为尸骨,被关在了戈拉兹德宅幽深的地下室,对此我们深信不疑。
然而,关键人物保罗·戈拉兹德因车祸后遗症而患上了精神障碍,至今一直被囚禁在巴黎的精神病院里,似乎没有恢复的希望。另一方面,在当家离开的期间,拉博里的戈拉兹德宅仍由佣人管理得井然有序,显然没有第三者插足的余地。难道就没有打破现状的方法了?幸好,我在日本的大学学过心理学。在法国拿到心理医生的资格,然后在萨姆森的介绍下接近保罗——哪怕得多花点儿时间,这也是最稳妥的做法吧?冥思苦想后,我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萨姆森大概在责怪自己没能拯救尼科尔吧。从烦冗的手续到寻找住宿,他帮我搞定了一切事情。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爱上彼此也无可厚非。
*
在我坐上一等车的包厢前,让-路易一直帮我拎着行李。午后的拉博里站冷冷清清,也没人来盘问千古罪人的妻子为何远行。
火车开动的一刹那,我们无意中隔窗相望。
让-路易·莱斯库尔,我的共犯——那天早晨以后,我们再也没聊起过案件。恐怕今后,我们也不会谈起那桩案件的真相。
火车抵达巴黎北站后,我会在接站的人潮中找到萨姆森·菲利普,把脸埋进他厚实的胸膛里。前来接我的萨姆森,声音温暖而深情。但我知道,今后等待我的,并不是与他相伴的幸福生活。
去年,我告诉萨姆森自己决定同保罗结婚。他用一反常态的激烈语气表示反对。
“不管是不是真正的夫妻生活,结婚就是结婚,和单纯的做朋友不同。你不应该把结婚当作策略,因为那是对神圣上帝的誓约啊。”
萨姆森是个正直、有常识的人。无论情况如何,他都不会允许杀人。
“求你了,彩子!千万不要有亲手复仇的念头。你的任务只是搜查,后面的事情我们再仔细考虑。”
面对不情愿的萨姆森,我答应他自己绝不会莽撞,并得到了他的帮助。
而违背诺言的我,没资格幻想安稳的未来。
忽然间,我想起了与保罗最后的对话。
“亲爱的,你听了别太吃惊。出大事了。今天早上我一回到拉博里,就发现杜邦夫人上吊了。对,在螺旋楼梯的正中央。绳子挂在天花板的铁钩上,身体悬在地下室的底部——没错,是我报的警。刚才警察弄破了门,闯进了地下室。”
保罗在医院的电话前沉默了。也难怪。
不过,他说出的话语却意外的冷静。
“那杜邦夫人死了?”
“不知道……警察就是去地下室调查这件事的。”
“让-路易在吗?”
“不在。我准备联系他的。我到这里的时候,屋内一个人都没有。”
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这样啊……一切都结束了。”
他接下来的话语更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但亲爱的,希望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
保罗最后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即使这个问题怎么也想不出答案,我也在反复琢磨。
火车渐渐减速,驶入巴黎北站。
我在法国已经没有任何要做的事情了。
待火车完全停稳后,我缓缓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