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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早,真是个尴尬的时间段。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从窗口看出去,树木的间隙透不出一丝光。我感到穿着便服很拘束,于是换上了房间里的藏青色浴衣。
得知了佐和子过得挺好后,我开始担心起工作。今天本来应该加班的,我骗公司说父亲住院了,真惭愧。
我闲得无聊,便坐在窗边看着太阳西下的景色。我就这样坐着,大概坐了一个小时吧。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我想一定是佐和子。她应该正在工作呀,我觉着奇怪,小跑到门口开了门,果然是佐和子。她穿着工作服,和刚才不同,脸上温和的笑容不见了。
“现在有时间吗?”
我本想问她工作不要紧吗,想想还是咽下了,不能白白浪费这个聊天的机会。
“当然,请进。”
佐和子点点头,进入房间。她走在榻榻米上的样子十分优雅,我马上意识到这是她学会的“工作走法”。我和她隔着张小桌子面对面坐下。佐和子一定是有事找我,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先告诉她。
“总而言之……”我如此开头,“看到你过得挺好,人也挺精神的,太好了。”
“什么呀?怎么突然说这些?”
佐和子僵硬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腼腆的笑容。然而我没有笑。
“这是人之常情吧。直到前天为止,我都不知道你身在何处、是生是死。刚才我太吃惊了,所以忘了说。总之太好了。”
佐和子稍稍低了下头。
“谢谢,我很高兴。当时我一声不吭就走了,也难免会令你担心。不过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不开,虽然丢了工作,但我想总有办法的。很意外吧,我可是个乐天派。”
两年前,我怎么也没看出她的乐天气质。当时她意志消沉,而我只是批评她还不够努力。失踪之后,我才意识到她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当时我什么忙也没帮上,自以为是,断定你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不仅没帮到你,甚至令你更苦恼。我真蠢……请原谅我!”
这是我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虽然不知道佐和子能否原谅我,但是我必须为此而道歉——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没能支持她。
佐和子用有些冷漠的语调说:
“其实当时我也没怎么期待,毕竟对你而言是别人的事嘛。”
“佐和子,我没有那样想……”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呢?你刚刚说,以前没能帮助我,对吧?”
我点头。
“也就是说,现在的你会帮助我?”
我再点头。
“只帮助我?还是说你变成了一个乐于助人的人?”
我没能立马点头。为了补偿佐和子,为了能和她重新开始,我承诺愿意帮助佐和子。但是能不能说我变成了一个愿意帮助任何人的富有同情心的人呢?
我不这样认为。在城市中,我雁过拔毛地排挤他人,这样的我不可能成为正人君子。
“当然不是对任何人、任何事。但是自从你消失后……”我组织着语言,“我学会了有时比起理性更应该注重感性。”
佐和子听着眯起眼睛。好像有点高兴,同时也在质疑。
“那就足够了。”
说着,佐和子把手伸入怀中。她拿出一只信封——没有收件人,也没有寄件人,雪白的信封。我先预感到大事不妙,然后想起了佐和子说的“死人旅馆”的故事。
“你脑子聪明,帮帮我吧。”
佐和子把信封放在桌上。我很不想拿起那只信封,我已经猜到那是什么了。
“这……”
“四点的时候我去打扫露天温泉,发现它掉在更衣篮里,心想又来了!这种白色信封以前我也见过,不过这是第一次在更衣室见到。然后我确认了一下,发现至少现在客人们都安然无恙。”
“那么?”
佐和子浅浅地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这是遗失的遗书。有人正准备自杀。”
佐和子把信封推给我,让我看。我踌躇着打开。
字体工整得像印刷出来的,行间留着些间距,写满了一整张信纸。
做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我没有脸面对大家。
我恬不知耻地活着,让大家看尽了笑话。今天终于到两年了,我总算可以做个了断了。
关于还债的事就拜托佐藤先生了。
也给旅馆的各位添麻烦了。在我生命的最后,感谢你们的热情款待。这是我这几年度过的唯一安详的时光。我的包里有只褐色信封,里面的钱请当作住宿费收下。
以后,也许有人会问起我死于哪天,请务必为我证实是今天,那样我就没有遗憾了。
好安静。
终于能够离开这个人间地狱了,一想到此我就感到安心。
果然是封遗书。
三
在证券公司之类的地方工作,不会觉得自己和自杀无缘。我认识好几个由于亏损而自杀的人。只不过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遗书。
我看着遗书,问道:
“今天有几个客人?”
佐和子马上回答:
“三个。年轻的男性、长发消瘦的女性、紫色短发的女性。”
“我见过两个。”
在去露天温泉的时候,我和长发女性擦肩而过;在我泡完澡的时候,那个年轻男性进入了温泉。
“你刚才说确认过他们的安全了,所有人都在自己房间吗?”
“两个人在。紫发的女性在自己的车里听歌,就是门口那辆红色的车。”
“哦,我记得。”
遗书中提到住宿费的问题,所以想死的应该不是这里的服务员。除我之外的三个客人中,有人把遗书弄丢了。
我抬起头。
“我看还是报警比较好吧?”
没想到佐和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那目光十分冷漠,好像看透了我的心。
糟了!如果她认为我只是怕麻烦的话,恐怕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我突然明白了,佐和子或许是想拯救那个写遗书的人,顺便也试探一下我。
不过,我并不是为了敷衍、逃避责任而这么说的。
“毕竟人命关天,万一出了什么事还是得有个能够制止的人在。”
“警察不肯来,”佐和子叹着气说,“每次都是这样。如果真的有人死了他们当然会过来。不过现在什么都还没发生。”
从她的语气能够推测,过去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确实,现在不过才发现了一封遗书而已。
如果警察靠不住,该怎么办才好?不可能直接去问那三名客人“是你掉的遗书吗”,对无关的俩人来说太不吉利了。即使这里真的被称为“死人旅馆”,也不能以这种态度接待客人。
“能不能监视积聚毒气的凹地?”
佐和子摇摇头。
“如果保持距离待在安全地带的话,四周都是树林,谁来了也看不清。”
“笔迹呢?这里有旅馆登记簿吗?”
“他们在登记簿上都写得很潦草。无法和这么工整的字作对比。”
“那么让我不露声色地见一下这三个人。”
佐和子点着头匆匆站了起来。
“没问题,你等一下。”
十几分钟后,我穿着工作服,跟在佐和子身后穿梭于走廊上。我假装是旅馆的工作人员,打算若无其事地观察他们三个人。我想学佐和子快而不失稳重的步伐,却净学成了怪动作。于是我便放弃了,干脆装成不熟练的新人。在挂着“踯躅”门牌的房间前,佐和子转过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