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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还期待,你们为了接纳这个姑娘,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哪怕知道行不通,至少会努力地去想。结果怎样?你们放弃思考,直接决定抛弃她。”

“等一下,爸。”典和反驳道,他稍稍起身说道,“爸也曾经是一名警察,您应该知道,警察不能与犯罪者的亲属结婚的。而且,我们不是轻易做出这个决定的,我们内心也很纠结。”

“闭嘴,典和。”和一叱喝道。

典和老实地坐下,一言不发。和一踱步到典和所坐的正座上。典和面露惊讶,将正座让了出来。和一慢慢坐下,说道。

“如果你们为了接受这个姑娘,做出了相应的努力,我今天也不会露面,但是你们没有。现在,我决定说出樱庭家的秘密,我本来想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的,但我改变主意了。”

我不应该在这里,小华心想,悄悄地向和室外面挪去。和一看着她说道:

“姑娘,跟你也有关系,你坐下来,听我说。”

“好、好的。”

小华在原地坐下。和一满意地点点头,开始讲述。

“我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个姑娘,三云华。她的祖父,三云岩是我这辈子独一无二的挚友。”

众人露出惊讶的表情,看向和一。这也难怪,小华从和一那里听到这些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

小华注意到众人之中,只有一个人反应不同。和马的祖母伸枝面色青白,没有看和一,只是低着头。

震惊的信息接连轰炸而来,和马瞠目结舌地听老人讲述。

和一娓娓道来。大学时期他与三云岩同住一间寝室。两人成了好朋友,并同在剑道部切磋技艺。伸枝在女子剑道部,三人关系不错,最终与和一交往。毕业后,不知为何,原本取得贸易公司内定的三云岩没有去上班,选择做一个扒手。又过了八年两人在总武线列车中重逢。

“那之后,我和三云岩每个月一次,在一个小酒馆里坐在一起喝喝酒。退休之前,我们从不开口讲话,只是默默地喝。我们都赋闲在家之后,才开始交谈。其实,和马与小华姑娘的相遇,并非偶然。有一次,阿岩开玩笑说:‘如果你的孙子和我的孙女结婚了,会变成什么样呢?’所以我计划了让两人见面。”

和马目瞪口呆,没想到两人的邂逅居然是被安排的。看向旁边,小华没有一点惊讶的神色,一脸平静地听和一讲述。他想起刚才小华与和一的对话,两人似乎早有交集。

“有点过分啊,爷爷。”小香插话道,“爷爷明明知道他们不能在一起,还设计让他们见面,我觉得好过分。”

“确实,小香说得对。但是,我只让和马去图书馆还过五次书,只有五次啊。这么渺小的机会,就让两人坠入爱河了。虽然也有我计划的成分,但也说明两人的缘分不浅呐。”

的确如此,和马没有出声,在心里赞同和一的话。对小华是一见钟情,他感觉这就是命中注定。

但是,樱庭和一与三云岩是大学同学,并且一直有来往,这不算什么大秘密。虽说警察与扒手来往也许会受到他人议论,但不至于让祖父把这件事带到棺材里。恐怕与三云岩放弃进入贸易公司,转而成为扒手也有什么联系,和马在心中推测。典和替他说出了心里的话。

“但是,爸,这就是秘密吗?爸和三云岩是好朋友,作为现役警察与扒手来往是有点不妥,但不至于瞒一辈子啊。”

“故事正要从这里讲起,”和一抱着胳膊,微闭着双眼,“是距离现在五十多年前的事情。当时是二月末,还有一个月就毕业了。我们剑道部的这群人,舍不得分别,每天晚上在社团活动室里聚在一起聊到深夜。那一天,我们高谈阔论自己的梦想,回过神来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

“伸枝也在其中,她住在距离学校需要步行三十分钟的女生宿舍,时间已经这么晚,不能让她一个人走夜路。但我正聊得热火朝天,中途退席会扫了兴致,于是三云岩站起身说‘我去送送小伸’,与伸枝走出了活动室。

“阿岩去送伸枝,我就放心了。我将伸枝拜托给他,又继续畅聊起来。但是,过了两个小时,阿岩还没有回来。我很担心,就出门去找他们。

“如今明成大学的校舍附近属于东京近郊,热闹繁华,但当年那周围还叫作武藏野,是一大片农田。我呼喊着他们的名字,在深夜的小路上走着。那时没有柏油路,只有土路。这时我听到了呻吟声,似乎在回应我。我将手电筒照向声音的方向,只见白色铁皮的简易公车站牌前面,一个男人倒在地上,便慌忙跑过去。

“倒下的那人是阿岩。我把他抱起来,他脸上有血,意识模糊,嘴里不停地小声说着‘小伸、小伸’。我心下觉得不妙,慢慢地把他的身子放平在地上,拿起手电筒去找伸枝。最后在距离公交站牌五十米远的小树林里发现了她。

“伸枝满脸是血,额头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我呆了片刻,又迅速调整心情,安慰大哭不止的伸枝,并将她背了起来。然后返回公交站牌,叫起三云岩,一起离开了那里。

“我们立刻去了医院。在候诊室,阿岩说,站牌后面突然窜出一个男人,拿着一根四方的木棍对他一顿毒打。阿岩被打倒在地,但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站了起来。他看到男人向伸枝袭击过去,才意识到,这人的目标是伸枝。伸枝也拼命地反抗,但木棍打到了她的额头,她失去了知觉倒在地上。

“为了保护小伸,阿岩尽管被打得意识不清,他仍用力抱住了男人的腰。男人用木棍狠狠抽打他的背部,阿岩也死死抱着不肯松手。最终男人败给阿岩的执拗,挣脱之后跑走了。

“凶手的目的很明确,他要对伸枝施暴。但是阿岩阻止了他。我们报了案,但没能抓住凶手。伸枝额头的伤,缝了十三针,是个大伤口。她每天躺在病床上郁郁寡欢,看了她的样子我也很难过,阿岩也是。如果自己再壮一点,能打得过凶手,或许就能保护伸枝了。他一直在内心责备自己。”

伸枝曾经说过,自己额头的伤是年轻的时候在海里遇到事故留下的。家里人都以为是这样。

“所、所以,所以爷爷没有去贸易公司,我能明白他的心情。”

小华开口道,没有人责备她发言,大家都沉浸在和一的故事里。和马看向祖母伸枝,她如坐针毡,一直看着地面,今天她的头上也绑着束发带。

“没错,姑娘。毕业以后,我听说阿岩没有去贸易公司上班,就隐约察觉到了,他想要找出凶手。行凶的时候,凶手鼻子下面绑着一片布遮着脸。阿岩那天对我说‘只要再见他一眼,绝对能认出来’,我问为什么,他说:‘看到他的眼睛我就能知道!’”

和马想起在荒川的河岸边见过的三云岩的遗体。半个世纪,为了找到是谁袭击了挚友的恋人,这个男人每天在街上一边做扒手,一边找寻着令人憎恨的犯人。

“我和阿岩心思一样。当了警察虽然每天忙忙碌碌的,但只要一听说逮捕了性犯罪的嫌疑人,不管是哪个辖区,我都要赶去参与审讯,追究他的余罪漏罪。结果我和阿岩都没能找到凶手。”

和一、伸枝与三云岩,从未想到三人隐藏着这样的过去。历经五十年,坚持寻找凶手的两个男人。时间之久令人可敬可叹。

“如果当时阿岩不在伸枝身边会怎么样?只是想想都一身冷汗。恐怕就不光是额头的伤了。你们听好,阿岩是恩人,是将伸枝从坏人手里救出来的恩人。你们现在排挤的是恩人的孙女。听完我的话,你们还是要不顾一切地抛弃她吗?”

一阵沉默,和马听到身后的纸拉门开关的声音。回头一看,祖母伸枝离开了和室。也许她想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恐怖往事。

“没有办法啊,爸,”典和打破了寂静,“你也为我们想想吧。这孩子的父母是盗贼,而且很有可能要被通缉。我们怎么可能让他们的女儿做咱们家的媳妇?我确实很感激三云岩救过我妈,但这是两码事。”

“典和,你是真心地这么想吗?”和一确认道。

典和点点头。

“啊,我是现役警察,与已经退休的您立场不同,我不能让犯罪者的女儿进樱庭家的大门。如果您还是现役警察,也会得出和我一样的结论。”

“其他人怎么想的?”和一看着大家的脸,问道。

小香立刻开口。

“我赞成大哥的婚事。我也听明白了,小华是恩人的孙女。再说了,大哥他想娶她。”

“闭嘴,小香,”典和涨红了脸说道,“轮不到你说话,闭上你的嘴。如果和马与她结婚了,之后三云夫妇被逮捕了怎么办?我们还怎么做警察?”

“到那时候再说不就行了。”

“你的想法太肤浅了,我没法跟你沟通。”

“不讲理的是你好吗?”

“你怎么跟你爸爸说话的?”

两人争论起来,和一劝开了他们。

“两个人都少说一句。其他人的意见呢?美佐子,你怎么想?”

被和一点名,美佐子板着脸道:

“我……我同意典和的话。虽然她挺可怜的,但她很难跟和马走下去。”

“和马,你怎么想?你以前跟我说过,你做好准备了。”

那是宣布要进行聚餐的当晚。在走廊上,和一突然问和马,做好准备了吗。和一看向和马,表情与那晚一样凛然。

“这跟当时的情况不一样,爷爷。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关于小华的家庭我一无所知。”

“那你想怎么做?现在知道了她的家庭,你怎么打算?你不是与她的家庭结婚,你是要跟一个名叫三云华的女性结婚。”

不行的,正常来说,很难和小华结婚。最近几天,小华的父母就会被通缉,自己无法认真地考虑与她结婚。

和马偷瞄了小华一眼,她正满脸愁容盯着地面。她会理解我的吧,和马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我……不能和小华结婚。”

“大哥!”小香尖叫起来,“你在说什么?你要说这种话,那就都完了。撤回!撤回你刚说的话!”

和马低着头,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刻进肉里,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觉疼痛。

和一的声音传入耳中:

“两年前我听阿岩说,这姑娘在四谷的图书馆上班。第二天我就去了那家图书馆,第一次亲眼见到了她。当时我的内心深受震动,她虽然在小偷家族的环境中长大,却努力地想要过正常的生活,我很佩服。我对你们很失望,你们闹腾了这么一遭,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就翻脸不认人。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女孩子了。”

听到这些,小华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没有这回事……”

“就是啊,爸,你太夸张了,说到底她还是小偷的女儿啊。”

和马觉得典和说的有些过分,反对道:

“等一下,爸,小华没有责任,而且,”正好典和在场,和马有事想问,“关于荒川河岸上发现的遗体,死者的指纹与警视厅数据库中的记录一致,搜查本部很快就认定死者是立岛雅夫。其实我们被误导了。”

“喂,和马,”典和打断道,“现在不是谈案子的时候。”

“你听我说完。数据库有被人改动过的痕迹,并且黑客用的是你的ID登录的。当然,我相信爸不可能干这种事。但是,有人盗用了你的ID,非法入侵了数据库,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和马,你……”

典和看着这边,和马重重地点了下头,继续道:

“嗯,不错,樱庭典和本人,或是与其关系相近的人篡改了数据。并且,这个人极有可能与小华的祖父遇害一案有着很大的关系。”

典和睁大了双眼。和一双臂交叉,微闭着眼睛听和马继续说。

“我还记得三云岩遇害那天,正是我第一次带小华回家。晚上七点,我们到了家,一个半小时之后,我开车送小华回月岛,又返回来。要上二楼的时候,被爸爸叫住,进到这间和室。在场的有爸爸、妈妈和奶奶,以及刚从健身房回来的小香,一共四个人。在这里我们开了家庭会议,大家还记得吗?”

无人回应,和马继续说道:

“时间大约是晚上九点半左右。在河岸边被杀害的三云岩的死亡推断时刻是晚上八点到十点之间。但是,根据载他到现场的出租车司机的描述,三云岩到达现场是晚上九点半。可以推测,凶手在九点半到十点之间行凶。也就是说,参加家庭会议的人,并没有充足的时间往返于小松川和向岛。”

“和马,你不会……”典和挤出几个字。

每个人都看向和马,除了一个人,坐在正座上的和一。

“我们家中,只有爷爷没有不在场证明。我们当时都以为他在房间里睡觉,但实际上,爷爷恐怕并不在家。我是这么想的,爷爷瞒过众人的眼睛,悄悄地出去了,他去的地方就只有一个。”

“你很厉害啊,和马,”和一眼睛没有睁开,“你是想说,我杀害了阿岩。为了掩藏他的身份,提前在警视厅的数据库中更改了数据。是吗?”

被和一一问,和马回答道:

“修改数据的应该是爷爷,实际入侵的可能另有其人,但是曾经在警视厅工作的爷爷能很容易地获得爸爸的ID,也清楚爸爸的生日。但我并不认为您杀害了三云岩,您应该与案子有其他联系。”

今天,听到祖父的话,和马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三云岩被害的原因。迄今为止,他遇害的理由都未被查明,或许他的死,与五十年前伸枝被袭的事情有关。和马莫名地如此想道。

和一开口:

“今年七月的时候,我和阿岩像往常一样喝酒,他突然认真地说‘找到了’。”

“找到了?不会是……”

“不错,和马,阿岩找到了当年打伤伸枝额头的凶手。但他不肯告诉我那家伙的真实身份,一定要亲自去做个了结。虽说了结,阿岩并不想要那家伙的命,只是想让他谢罪。如果我也参与其中,一旦被发现,恐怕会牵连你们几个现役警察,阿岩甚至想到了这一点。他以防发生意外,为了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准备借用别人的身份,所以我帮助他,告诉了他典和的ID和密码。”

终于,那一天到来了,不可思议的是,那天正好是和马带小华回家的日子。夜里八点刚过,和一的手机收到一封邮件,是三云岩发来的,内容是“就是今晚”。

“我立刻打过去,问他在哪,但他不肯说。我不停地追问,我说我也有权利见证袭击伸枝的凶手,最终他妥协了,告诉了我地点。我瞒着你们,下了楼梯出门。一直没有告诉你们,我的腿早就好了,那时已经可以下地走路。

“我坐上出租车,往小松川赶去。为防万一,我在距离地点两公里远的地方下了车,一个人在黑夜中向那里走去。到了之后,我看到奄奄一息的三云岩。

“我跑到他的身边。阿岩气若游丝,就算是叫救护车也保不住他的命了。我看到他在嘟囔着什么,凑近耳朵,听到他说:‘脸,我的脸。’我懂他的意思,他希望我彻底抹去三云岩的痕迹。不久,他没了呼吸。我拿起旁边的一块大石头,砸向他的脸,一次又一次。意外的是,我没有流泪。确认他的脸无法辨别之后,我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了。”

“也就是说,爷爷,”和马声音嘶哑,将挚友的脸砸成稀巴烂,这种行为本身就令人毛骨悚然,“三云岩复仇不成反被杀害,您赶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是这样吗?”

“是的,和马,就是这样。你要怎么做?逮捕我?以毁坏尸体罪?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办不到,告发祖父,无论如何也办不到。和一缓缓地说:

“这就是我想说的全部内容。从此,樱庭家再没有任何秘密。最后,我想对三云华小姐,发自内心地说一句对不起。我没能为伸枝报仇,还让阿岩死得不明不白,请你原谅我。”

和一低下了头。随后,他站起身,走到小华身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块灰色的手帕,他把手帕递到小华手里。

“这块手帕,是阿岩的遗物,我到现场的时候,它放在阿岩的口袋里。我认为应该把它交给你。”

手帕上绣着英文字母“M”,是三云(MIKUMO)的M吗?

“樱庭家没有接纳你,这不是你的错,是没有接纳你的人有错。你有一双和阿岩一样的眼睛,以后你要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

和一说罢,离开了房间。和马感觉有人站起来。是小华。她快速地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离开和室。

恐怕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和马心想,却没有力气追上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车内广播道,下一站是月岛,小华突然清醒过来。习惯是种可怕的力量,不知不觉小华坐上了地铁的有乐町线。竟然忘记自己已经和家里断绝关系了。列车缓慢地减速,驶进了月岛站。先出站吧。

走到检票口前面,小华停下来在手提包里翻找钱包。糟了,里面装着三个从未见过的男士钱包。刚才在想事情,又不自觉地从车里顺走了别人的东西。走出检票口,小华找到了车站前的派出所。

“我捡到了这个。”

说着,小华把三个钱包摆在柜台上。一个穿着制服,身上有些肌肉的警察睁圆了眼睛,看着钱包。

“这些,都是吗?你在哪里捡到的?嗯……你的姓名是?有份资料需要填写一下……”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啊?哎,你等一下……”

小华撒腿跑出派出所,她想回一次家,于是疾步向公寓赶去。但她并不打算跟三云尊道歉,她只想看看家里是什么情况。三云尊是计划出逃,不知道其他人会逃到哪去。

从樱庭和一那里,小华知道了祖父被害的理由。他找到了袭击伸枝的凶手,复仇不成反被杀害了。但是凶手的真面目仍不得而知,既然是五十多年前的事,那凶手年纪也很大了。三云岩七十六岁身体依然康健,活跃在扒窃第一线。能轻易地打败他,凶手恐怕功夫不凡。

不管怎样,还不清楚凶手的真实身份。小华很想搞清楚他究竟是谁,但祖父已经去世,恐怕很难找到他的下落。只是一想到杀害祖父的凶手还苟活在某个角落,小华就怒不可遏,气得双腿打战。

还有一件事,三云岩怕给家人添麻烦,选择伪装成立岛雅夫,以他的身份死去。案发当晚,樱庭和一赶到现场,毁掉了刚刚咽气的祖父的面部。小华无法想象樱庭和一的心情,只觉得不寒而栗。

小华来到公寓前面。她站在稍远的地方,集中精神,观察周围的情形。若是有警察在这里监视,小华能够察觉到。站了三分钟,她感觉目前是安全的,松了口气,走进公寓里面。

小华乘电梯来到五十二层,向玄关的大门走去。进门之前,她站住了。好奇怪,没有一丝气息。输入密码,小华进到屋内,眼前的景象令她大吃一惊,屋内空无一物。

脱掉鞋,小华走在木地板上。家具全部被搬走,没有生活过的痕迹。窗帘也被摘掉,似乎即将有新的住户入住一般。

小华看了几个房间,都空空如也。大家去哪里了?已经隐藏了行踪吗?逃得也太快了。

客厅的地板上有东西在闪,淡淡地反射着从摘掉窗帘的窗户外透进来的阳光,是祖父留下的玻璃球。小华蹲下身将它拾起,这时手机响了,铃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突出,回声嗡嗡作响。小华急忙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将玻璃球装入裤兜之后,她认真地看着手机画面。

收到一封新邮件。

“好慢啊,小华,你在干什么啊?真是的。”

晚上十点刚过,JR有乐町站的站台上人头攒动,几乎都是回家的上班族,喝得脸通红的人分外醒目。小华从等车的人群中挤出来,走向站台的一头,三云家的众人已在这里等候。

“爸,怎么回事啊?你们搬出公寓了?”

“啊,算是吧,不留一丝痕迹是我的风格。”

发来邮件的是悦子,她选的这个地点,有乐町站的三号与四号站台连接处的最前端。三云尊和悦子每人拖着重重的旅行用包,看起来既像是来东京观光的一家子,又像是准备去羽田机场坐飞机启程旅行的夫妻。

“好,这样我们全都到齐了。”三云尊满意地点头,清了清嗓,“呃,这个,大家都知道,由于小华的失误,我们一家人被警察盯上了。所以,我们要先隐藏自己的身份。”

“隐藏身份?去哪里隐藏?我可不想去国外。”

“小华,这时候,机场是最危险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监视着。而且,我们五个人一起行动还是太过显眼。所以我想好了,今天开始,我们分开独自生活。”

小华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三云尊微笑着,从包里拿出几个信封,分给其他四个人。小华看了眼信封里面,有几张纸币,和一张驾照。

“这是我的饯别礼物,我还为大家准备了假驾照。今天起,不许再用三云这个姓氏,要用驾照上的名字。大家万事小心,提高警惕。”

小华从信封中拿出驾照,上面贴着自己的照片,姓名是铃木花。驾照伪造得十分精巧,没有一丝破绽。三云尊显摆似的说道:

“要找和你一样的名字,可费了我好大的劲呢,小华。这上面的年纪比你大些,但你这么朴素,大几岁也看不出来。”

“独自生活,是什么意思?”

“我们每个人都去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我们一家人不能在一起了。”

听到这句话,悦子说道:

“老公,我不能让阿涉一个人,我不能和他一起吗?”

“不行,阿涉是长子,今年都三十岁了,总不能一辈子都跟妈妈撒娇。”

“等一等,爸爸,”小华不假思索道,“奶奶呢?奶奶也要一个人生活吗?这太可怜了吧。”

“老妈的话,她要去养老院。”

“养老院,这么……”

“最近的养老院很不错的,像高级酒店一样。老妈要住的那家也是。”

说着,三云尊递过一张宣传单,上面印着位于白金台的一家老人院。宣传单上的建筑既时尚又雅致,像是某个国家的大使馆。小华把宣传单塞到三云尊胸口。

“让奶奶去养老院,太可怜了。”

“好了小华。”一直缄默不语的三云松开口说道。她的脸上露出笑容,“我岁数也大了,一起走只会拖累你们,还不如在养老院乐得轻松。今天我去实地看了,感觉挺有意思的。”

这是什么父母啊,小华怀疑起三云尊的本意,就算再被警察追踪,有必要一家人四分五裂吗?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让五个人住在一起。

“哎,老公,真的不能帮阿涉想想办法吗?”

悦子担心地说道。小华看向哥哥,他今天也穿着高中时期的藏蓝色运动衣,胸口的号码布上写着两个大字“三云”。阿涉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出过门了。阿涉看着从信封里拿出来的驾照,歪头不解。看到他这个样子,三云尊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

“阿涉,对不起,实在是找不到符合你的户籍,不好意思。”

小华挪了挪身体,绕到阿涉背后,她看到阿涉手中的驾照上的名字是“凯文田中”。

“阿涉,今天开始你就是凯文了。”

三云尊宣布之后,眨眼间混入了等车的人群中。不一会儿,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根毡笔。他的手艺虽不及小华,却也从三云岩那里学过基本技巧。

他微微屈膝,摘下笔盖,在号码布的“三云”二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又在旁边的空白处七扭八歪地写上“凯文”。写完之后,三云尊满意地站直身子。

“好了,这样就行了。阿涉,不,凯文,现在起你就是凯文,别忘了。”

阿涉一脸复杂的表情,视线落在涂改后的号码布上。远处传来列车进站的声音,是开往品川方向的京滨东北线。乘客下车后,站台上拥挤不堪。三云尊拿起行李箱,说道:

“大家再见,各自珍重。”

说罢,他乘上京滨东北线的电车。车厢里挤满了人,转眼就看不到他的身影。铃声响起,列车出发了。

“那,我也走了。”

三云松说着,推起面前一个购物用的小推车,离开原地。小华连忙追上去。

“奶奶,你真的要去养老院吗?”

“啊,”三云松脸上露出落寞的笑,“今天我先在朋友那里住一晚,明天去养老院。小华,你要保重哦,我们肯定能再次生活在一起的。”

说着,三云松推着小车远去。小华只能站在那里,目送她乘上电梯。站内广播响起,下一趟电车要进站了。

“小华,到这边来。”悦子呼唤道。

小华折返回来,悦子表情严肃。电车进站发出巨大的摩擦声,悦子用更高的音量喊道:“听我说,你们肯定没问题的。妈妈虽然担心,但也相信你们能渡过难关。阿涉,有什么困难,给妈妈打电话,我立刻给你打钱。”

说完这句话,悦子拉起拉杆箱,挤上了刚刚到站的开往品川·涉谷方向的山手线外环列车。她一直朝这边挥手,但很快被淹没在乘客中。

这父母,也太没责任感了。小华深深叹了口气。丢下孩子自己先跑掉,简直让人大开眼界。山手线列车逐渐远去,小华看到阿涉迈着有气无力的步子走向远处。他的行李只有一个双肩包,仿佛要去高尾山徒步一样轻装上阵。

“哥,你要去哪?”

阿涉停下来,看着小华说:

“小华,保重,如果你出事,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哥哥……”

阿涉没再说什么,继续走着,不久便消失在等车的人群里,看不到了。

站台上挤得水泄不通。人们或是与同事聊天,或是低头玩手机,这些人都有家可归,只有自己无处可去。这样想着,小华只觉得一阵孤独感袭来,在原地呆呆地伫立着,片刻动弹不得。

注释

<a href="#b1" id="a1">1</a>.乔治·克鲁尼与布拉德·皮特曾经共同出演的《十一罗汉》是经典的大盗电影。——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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